深夜抓耳挠腮写弈论时,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她和颜如玉掉个位就好了。
毕竟,他比她,更适合做个帝王。
只可惜,他姓颜,而不姓宋。
撇开立场,论私心,她一直都钦佩他。
颜睿挑了挑眉,探究的视线在她脸上走了一圈。
对上他深棕色的瞳孔,宋颂的眼神还是明显缩瑟了一下。
颜睿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些情书有这么古怪的执念:“你是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之前的害怕不是装的。
现在的坦荡也不是装的。
少年下垂的眼尾忽地往上一勾,痞坏的劲儿一览无遗,从善如流地抽了封信,递到她面前。
牌桌上的四人已然目瞪口呆。
装模作样打牌,却提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绕在两人身边。
“亲爱的——”
展信的第一句话,宋颂费力地张了张唇,快速扫了几眼接下来的内容,蓦地就满脸通红了。
三观如遭雷击。
“这是,这是……”
这是女子写给他的情书!
她所经历的时代,男女表达情感比较含蓄,一开始都是眉目传情、旁敲侧击,情感如此炽烈的信件,怎么也该是,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写得吧
而颜睿有这么多信
是不是就意味着,有这么多女子跟他……
如此孟浪!
原身的宋颂之前自闭得要命,压根也没接触过这种事,她自然就毫无印象。
周航一已经憋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刘振明捂着额头,没眼看,却笑得肩膀直抖:“喂,这是不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封被正主瞧见的心意”
倒是李东和傅浩斌两人,笑得还算隐晦,当是给她留了点面子。
颜睿支肘懒洋洋地靠在桌上,谑笑地催她:“怎么不念了”
宋颂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这明明是——”
颜睿盯着她的眼睛,截断她的话:“是什么”
宋颂:“是你和她们的……”
颜睿勾了一下唇:“不是你非不让我扔吗”
宋颂:“……”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他这一出不过是想开她玩笑。
明明在一开始就可以拒绝她,至少告诉她里面到底是什么,偏要让她在这些人面前出丑
喉头莫名地有点酸,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难受。
颜如玉纵然久负“杀神”盛名,但他说一是一,至少从未与她开过这种的玩笑。
视线开始模糊,茫然里有个声音细细小小地钻进耳朵里。
他不是颜如玉。
从来都不是。
只是长得像而已。
是她弄错了。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又暧昧又模糊的失望,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堵得厉害。
宋颂低着头揉了一下眼睛,转身将手上的信重新折进信封里,沉默地把剩下的信件收好,用草稿纸打包,再用胶条缠了好几圈,这才放进垃圾桶里。
脑子里乱糟糟的。
颜如玉以前给她讲沙盘的样子,教她怎么使巧劲射箭的样子,偷偷从衣袖里拿出画眉鸟哄她高兴的样子。
他曾经搭手让她踩在他肩背上,好让她偷偷趴在宫墙上看长街小贩,喧闹锣鼓,他也曾经在胸口比划她的身高,埋汰她身板瘦弱,形如女子。
所有的片段,最后都凝成了他长刀上的血,以及她临死前,看到他那张霸道得血性十足的脸。
她幼年的玩伴,真的已经不在了。
从前至后,都不会再有了。
伏案预习下午地理课的内容,眼泪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砸在手背上。
耳边的声音渐渐多起来,是学生回到教室的声音。
嘈杂的翻书聊天,将她原本就压得很低的抽泣声彻底淹没。
身侧的椅子被拉开。
宋颂的余光里,压过一片阴影。
“喂。”
她低着头没理。
直到面前摊开的课本上突然掉下一颗糖。
她愣了半秒,目光下意识往上移。
板着脸的颜睿冲那颗糖点了点下巴:“薄荷味的。”硬巴巴的口吻,喘着气,前额的刘海微湿,像是刚刚在外面跑过。
她脸上还有泪痕,长长的睫毛被打湿,一绺一绺地拧着。
湿漉漉的眼睛,明明又呆又茫然,却再次如同猫爪子一样,挠了他一下。
颜睿闭了闭眼,将心底泛起的那股烦躁压下去,抿着唇撇开目光,视线落到窗外。
宋颂本能地吸了一下鼻子。
声音弱弱细细的。
颜睿在心里骂了声操。
“不喜欢的话……还有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