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夫第二天一早又来给霍老爷子把过脉,但是这一次情况却不容乐观。
“哎,我上回就说过,霍老爷子这身体现在最忌焦躁。”朱大夫提着药箱出来,特地将霍颜拉到没人的地方,一张脸快要皱成一团,“如今你家出了这样的事,老爷子他心火内蚀,已显露病入膏肓之象,恕老朽无能,也只能试着开个方子,让老爷子吃着看看了。”
霍颜听朱大夫这样说,心中一沉。朱大夫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圣手了,如果连他也这么说,那爷爷的病岂不是没什么希望了
送走了朱大夫,霍颜又将昨晚连夜画好的花样送去李氏绣庄,再回来时,却见春巧一脸便秘的表情站在大门口,一见霍颜,立刻飞奔过来。
霍颜:“怎么了”
春巧憋红着脸,“阿颜姐!你快去瞧瞧吧!三老爷和轩公子来了!正在老爷子屋里呢!”
霍颜当即黑下脸。
春巧口中这个三老爷,就是霍平章那个远方堂哥霍平文了,他的儿子霍轩就是被选中传承霍家皮影雕刻手艺的人。霍平文一直想让霍轩过继到霍平章名下,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连霍轩自己,平日在霍家班里也总是以日后如意楼的主人自居,摆少主人威风。
谁让你们老霍家正房没儿子呢,就那么一个闺女,能顶什么用家业终归还是要儿子来继承,以后哭丧摔盆儿祭祀供奉,也都要儿子来做。既然没生出亲儿子,那就从同族里过继一个啊,然后再把所有家产都给他!嗯,没毛病!
刚走进后院,霍颜就听见一阵阵杀驴般的哭声从霍老爷子屋里传出来。
霍平文坐在霍老爷子床前,悲痛欲绝活像是死了亲爹。
“五堂叔!平章兄弟他眼看着就要问斩了,您倒是快点下个决断啊!如果还是不肯将我们轩儿过继来,过几天谁去衙门给他收尸办丧事儿的时候谁给他哭灵哎,我那可怜的平章兄弟啊!”
霍老爷子躺在床上气得直瞪眼,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跪在地上专门负责驴叫的霍轩“嗷”一嗓子扑到霍老爷子床边,鼻涕一把泪一把,“五爷爷,您可要保重身体,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砰!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用力踹开,两扇门板子弹到墙上又弹回来,霍平文父子二人吓得差点趴地上。
霍颜皮笑肉不笑地走进来,“哎呦,三堂伯,听您这话说的,我还以为我是个死人了呢。”
霍平文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低头清了一下嗓子,竟是拿出长辈派头,“阿颜啊,三堂伯前些天离京跑生意,今儿早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爹的事。哎,家门不幸啊,你个女孩儿家肯定是吓坏了吧别怕,现在三堂伯回来了,以后的事全都交给我,这几天就让你轩哥过来,这么大的一家子,哪能没个男人主事呢”
霍轩也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冲霍颜笑道:“阿颜妹妹,昨天把你吓坏了吧看你这眼睛哭得……”霍轩本想顺口关心一句,心想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猛地遭了这么大事,除了哭还会什么呀,这一宿过去,眼睛还不得哭成核桃然而这话说了一半,他才抬头正眼看霍颜,正对上那一双漆黑清冷的凤眸,剩下的半截话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人家这眼睛好端端的,也没红也没肿的,根本看不出哭过好嘛
霍轩:“……”
这就尴尬了。
霍颜似笑非笑,眼中满是嘲讽地看着霍轩。
霍轩:“……你看这哭得,脸色都憔悴了。阿颜妹妹,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和婶子。”
霍轩虽然是个草包,却是外面绷了缎面儿的绣花枕头,生得白净斯文,人模狗样,尤其是温柔和人说话的时候,那真是让人如沐春风。他不仅生得好看,出手还特别大方,是畅春楼里最受欢迎的恩客。
当初就是这副迷惑人的皮囊,让霍老爷子从众多同族子弟中一眼看中他,特地把他从老家乡下带到京城。只是没想到,费尽心血地浇灌了三年,终究还是一块荒料。
霍平文:“阿颜,你别看你轩哥哥平时爱玩闹,其实心里特别惦记着你这个妹妹,这不,一听说这边出事,早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
霍轩适时流露出一个淡淡忧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