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这张脸这么俊, 怎么会不记得,老板阴着脸,道:“你跟杂志社的人是一伙的吧?”
这不客气的态度,完全没有了上次他入住宾馆的热情, 好像跟他有仇似的。
顾阳也很坦然,承认道:“是的, 是我吃到了这么好吃的蛋炒饭, 觉得以后都没得吃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通知了杂志社。”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 搅得我们家鸡犬不宁?”老板越看他越来气, “我请你吃蛋炒饭,你竟然恩将仇报。”
顾阳蹙眉,“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自打杂志社的人来了以后, 家里那两个就动了心思, 各种撺掇, 本来他的女儿都决定去考公务员了, 一听蛋炒饭可能会大受欢迎,竟然又升起了想当厨师的念头。
姑娘家家的当什么厨师,不进稳定单位, 惹得满身油烟味,以后有哪个男人想要。
老板磨牙,抄起墙边上靠着的扫帚就指向了顾阳,道:“赶紧走,再不走, 我拿扫帚赶人了。”
顾阳没想到他抗拒到这种地步,试图再劝劝:“您不要激动,我也是一片好意,Food盛宴不是什么三流杂志,放眼全国它都属于一流,上了杂志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走不走,你走不走?”
老板拿着扫帚往前戳。
顾阳差点被戳到,好在周璟怀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扫帚端,老板使劲儿想把扫帚从他手里抽出来,结果愣是没抽出来,周璟怀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顿时尴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骂骂咧咧道:“好哇,找上门来欺负我们一家子,真当这个社会没人了是吧,我要报警,把你们这两个狗东西抓起来!”
顾阳沉了脸:“难道你就没想过,把世代精研的手艺流传下去,既然是御厨的后代,身上也该背有这种责任,我知道你经营不善,为什么你不试一试,哪怕你一边开宾馆一边炒菜都行。”
老板囔囔着要报警,可是屋里的爷孙俩并没有理他,也没有出面,隔墙闻着动静,他气急了,怒声道:“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爹都多大岁数了,你让他折腾,你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要我的命?什么狗屁传承,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现在人人都削尖了脑袋赚钱,物价涨得那么快,你让我喝西北风啊?”
“那还有您的女儿呢!”
顾阳又道。
“我女儿她要考公务员,你少想着耽误她。”老板好像故意说给谁听的,扬高了声音道,“等她考上了公务员,吃国家饭,不比当厨师强多了?她只要会做两个菜,让未来的丈夫婆婆满意就行了,做了厨师一双手又糙又老,谁看得上她?”
听到这里,顾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真的忍受不了,在这个独立而又看重自身价值的时代,还有人奉行结婚生子就是最好的归宿的宗旨,还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专横统治,说他不爱自己的女儿吧,不见得,活他爱,他就是愚蠢!
“请问你对女儿的规划问过她的意见,尊重过她的想法吗?或许她就是想当一个厨师呢!”
“我是她老子,我能害了她吗,当公务员难道不比当厨师好吗?还有,你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多嘴我们家的事!”
老板面色极为不善。
顾阳看他就像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气得笑了一声,毒舌阳终于压制不住上线爆发:“我多嘴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有理想有天赋的少女因为他愚蠢的父亲浅薄的眼光和平庸的能力从一块金子变成了一块石头,一个人她明明是只旱鸭子,你非得要她去下河,明明是只大象,你非要她去爬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厨师怎么了,厨师就一定不比公务员高贵吗?”
“就因为你的女儿是姑娘,所以就做不了厨师?可是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你要是把他生成儿子,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性别是你这个做爸爸的决定,她能选择她的性别吗?你凭什么让她承担?”
“退一万步讲,就算您的女儿不想当厨师,难道她不可以做喜欢的事情?你没有问过她的意见,私自替她决定,还是在她成年有独立思想的时候,让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父爱?摊上你这样的父亲可真不幸,起码你的父亲没有逼你干不愿意的事,没有强行让你成为一个厨师,而是让你干了你喜欢的经商,把祖传的饭店都拿来给你改建,你又为你的女儿做过什么,全凭一张嘴?”
“结婚?生子?是人就一定要结婚吗?那些单身的都死绝了是吗?你不准她做喜欢的事,不让她把手变糙,不是因为你心疼她,而是因为怕她嫁不出去?她是你女儿,难道你生她的时候没做好为她的到来负责的准备吗,非得逼着她去取悦男人,伺候难搞的婆婆,还是说你生她完全是为了养老,所以疼不疼也无所谓了,只要在你的老的时候能伺候给你钱就够了。”
“那您还真是格外的自私啊!”
顾阳眼神嘲讽,嘴角牵动的弧度都写着轻蔑。
周璟怀知道他也是气狠了,轻轻抚了抚他的背。
老板睁着眼,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目眦欲裂,好像随时会发狂了。
这时,小姑娘哭着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哽咽道:“爸,我不想考公务员,不想这么早结婚,我想当厨师。”
顾阳替她说出了二十年来积攒了很久的话,真真切切地戳到了她的伤心处,她越听越委屈,哭得稀里哗啦,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了解她,这么向着她。
老板满腔憋怨怒火瞬间全都撒在了她身上,暴跳如雷地吼道:“滚回去!”
干瘦的老人缓缓从房间中踱步而出,小姑娘转身趴在他肩头,伤心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