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屯尾四合院的气氛变得莫名古怪诡异起来, 但仍没影响西厢里陈家过年的氛围。
四合院外满地鞭炮炸裂过后的红皮纸屑,大红灯笼挂在了西厢的两边屋檐角下, 门上也张贴着福字春联,黑门红纸格外喜庆好看。
进屋一看, 大厅被收拾一新,因着陈家的亲戚少, 来拜年的除了常打交道的那几户, 也没别的什么人登门,闲适极了。
大年初一午后闲来无事,屯里几个人同陈阿婆亲近的婆嫂端着小板凳来陈家边吃盘里的瓜子边插科打诨。
廊下的土灶上还煮着半锅生花生, 用盐炒的虽然好吃,但太费油和盐粒,陈家招待不起人, 还是盐水花生来得实在。
陶湘带着果果一边坐在灶膛边上烤火添柴,一边听着西厢门口那些嗑瓜子的妇女话家常。
她们身后的空地上又多出了一小堆煤饼,因着赵家的熊孩子们在县城受管教不在,陶湘也放心将黑黢黢的煤炭重新挪出来放置,西厢本就不大,这段时间放在里头耽搁了陈家不少地方,还难于清洗。
一整个多月取暖做饭用下来, 这些煤饼也不剩多少了, 陶湘打定主意等过了年,趁着大雪封路前再去那个小村子多买些下来。
外头的雪簌簌落着,而老式锅炉上烟雾袅袅, 裹着厚棉袄缩坐在火边的陶湘被烘烤得昏昏欲睡,却只听得那边几位婆婆婶子提起了赵家当家卖房子的话茬,当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得不说各种流言消息在旮沓屯嘴碎的妇女口中流传得极快,赵家当家昨天才回来,今天就传出了他准备卖房保释孩子的动静。
这都确有其事,其他人只当是个乐子随便听听,没什么人放在心上,可倚在灶膛边上的陶湘却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试图收集某些零碎有用的讯息。
六十年代末,农村打地主分下来的房子都是直接落户给贫民的,经由贫民再转手的实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只要手续到位,房屋契书换个户主也就双方谈好,大队里、镇上街道办签过字就能办成的事。
陶湘有些想要赵家的那套正屋,哪怕是被人住过的,她也不嫌弃,到时候雇人里外细细修缮装潢下,再养一只大狗看家护院,齐活,异地他乡也算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这时,只听那些婆婶又在说道:“赵家的这房子好是好,不过价钱也是价钱,听说开价要这么多!”
说话的那妇人伸出四根粗壮手指比划了下,示意四百块钱往上。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旮沓屯穷乡僻壤的地方大多数人家家底都没这么多,至于外头的人就更不会来这边买房子了。
“还不如重新讨个婆娘,再生几个娃算了……”不知是谁打趣的玩笑话轻声一出,所有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世态炎凉,倒没什么人可怜赵家婶子被公判死刑的事,可见平日里作恶事太多,弄得人心都凉了,不怪招人冷漠。
而面对赵家婶子和大队长的下场,时代局限刑法如此,多行不义必自毙,陶湘虽有些感叹罪不致此,但并不会背负上心理负担,这一切她只是推动者,冥冥之中都有定数。
后头的闲谈都没甚营养,陶湘没耐心再听,嘱咐果果看着火,自己则忙不迭回小隔间去了,她得去数数自己的钱匣里还剩下多少钱票。
陶湘下乡的时候曾带了原身攒下的四百九十五块钱,并若干毛角票,来到旮沓屯后,用钱的地方除了一开始让屯里木匠打家具柜子,还有就是每次赶集去镇上与县城里花的钱。
那些同各种票证一起花出去的,对于陶湘来说都是小钱,零散的毛角票就能应付,即使后来还为陈阿婆垫付了医药费,也不过是动用了二三十块钱而已,眼下卷着大钱的帕子中还剩下四百四十块安安静静躺着。
再加上变更领烈属津贴地点后的这几个月,陶湘又在镇上办事处领了三次四十元的工资发放,行忙郎当加起来,她目前能找出来的足足有五百六十元整,显然足够买下赵家的房子了。
然而房子却不是那么好买的,其他不说,卖主赵家当家对称得上害了自己一家的黄自如心怀怨恨,更是迁怒到屯里别的知青,包括红宝书之主陶湘。
因此陶湘想要出钱买房的意愿还不曾透露出来,就在同对方日常中打消了念头。
赵家当家决心卖房子救孩子,却绝不属意卖给知青,甚至还抱着一种仇视的敌对态度。
盘算好积蓄的陶湘怕透露了自己的念头后,遭到对方逆反拒绝,只得暂时偃旗息鼓,很是头疼了一阵。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还全要靠体贴心热的陈阿婆。
因着陶湘这些时日对赵家的房子极为关注,老人家自然也会意到了什么,见陶知青为了买房子的事踌躇不已,陈阿婆索性主动提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借她之名买下赵家的房子,虽然感觉有些奇妙古怪,但老人家的品行陶湘还是深信不疑的。</p>
再说对于赵家当家,尽管隐瞒对方不太道德,不过卖房钱却确确实实是能拿到手的,且陶湘自觉占了便宜,房子的价格也不准备还了,对方开口多少,她就给多少,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都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