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湘不在的时候,阿婆盘算过,家里这些粮够三人节省点一起吃到春耕不成问题,只是老人家从不拿到明面上说。
见陈阿婆这般考虑,陶湘越来越不好意思提及要搬出小隔间住到知青宿舍那去的事,恰巧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又提及收地里过冬菜的事情。
煤炉上“咕噜噜”煮着红薯荞麦的薄粥,陈阿婆率先给陶湘盛了一碗,嘴里欲言又止地说道:“陶知青,马上年关要到了,地里的冬菜也到时间收了……”
秋收后,陈家的自留地上种了不少菜,诸如一些青菜萝卜雪里蕻等常见冬蔬,有些比如大青菜,打了霜落了雪也不着急采摘,但像是做咸菜用的萝卜与雪里蕻等就要抓紧时间收回来了。
先前陶湘又要忙着排练,又要准备县城大会,陈阿婆出于种种考虑一直忍着没说,眼见一天天寒下去,怕地里的菜被冻坏,脚仍旧没好全的她还是忍不住羞赧地开了口。
陈阿婆那脚也就在家里走走行,地是下不了的,一切只得拜托陶知青。
陶湘听了以后连忙点头应承下来,陈家的田不多,她一个人忙活个两天足够了,至于搬出去的事,还是等帮陈家收好了菜再说。
说干就干,打定主意的陶湘几口喝完了碗里的粥,把青篦碗交给陈阿婆接手去洗,自己则提溜起小隔间床底下的背篓与一把镰刀准备出门割冬菜。
临出门前,陈阿婆还想让果果跟着,好帮忙做些事情,但陶湘摸了摸果果的手,摇头拒绝了。
只见小小的女娃因着没有厚实的冬袄,身上被陈阿婆套了一层层单衣御寒,脸却依旧被冻得通红血丝,冰凉的小手上也长出了几个暗红色的冻疮。
陶湘哪还舍得让她做事,只是从自己的屋里拿出了曾经演戏用剩下的半罐雪花膏塞在果果手里,让她涂手脸。
平心而论,陈家这对祖孙俩品行都不错,不会倚老卖老仗小卖小占便宜,陶湘也乐得对她们大方,如果不是周围糟心事太多,实际上住西厢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独自出了四合院,陶湘也没着急往屯外菜地里走,而是先拐去了知青宿舍。
宿舍里只有其他两个女知青趴在桌边扒拉着碗里麦粒可见的稀粥,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黄自如并不在,据说是一早就出门去了。
陶湘闻言心中有数,她早与黄自如商定好,只要对方去县里成功上交匿名举报信,那她俩之间的债务纠纷就一了百了,对方显然已经是去做了这件事。
两个女知青还不知情,见陶湘一副下地的打扮,忙惊奇地问道:“陶湘,你这是要去哪”
“去地里收菜……”陶湘简单解释了一下。
自打入了冬,地里没活计可干,知青们都闲了下来,又无法回家过年,只是被拘在屯里无趣地过着日子,等待接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排好的贫下中农教育。
总而言之,女知青们呆在宿舍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听见陶湘说要下地干活,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冷不丁期待地问道:“能跟你一起去吗到时候分我们一点菜吃就好……”
知青在屯里是没有自留地的,只有宿舍周围的一些边角土地可以使用,只是这时节补种菜苗也晚了,女知青们又同屯里人关系不好,在生活费被抵扣之后,身边留下的菜金平均到每天也少,一天才一两厘钱,根本换不到绿叶菜吃。
这种吃么吃不饱,饿么饿不死的生活最是难熬,女知青们苦着脸,眼巴巴等着还未到来的家书,急切盼望里面或许夹杂了全国粮票钱钞。
分出去一些菜这种小事,陶湘还是做得了主的,关键是有人帮忙事半功倍,她也不用那么累,一举两得,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有了女知青们的加入,陈家地头上的冬菜开始飞快地被装进三人带来的箩筐里,照这速度,只要辛苦一天就能都收完。
日头渐高,寒风慢慢停止了呼啸,屯里开始飘起炊烟。
不知不觉忙活大半天,陈家的地处理了过半,陶湘看了眼腕表,都快到中午了,见两个女知青都出了不少力,仍在一声不吭埋头苦干,她也爽快一回,额外答应承包她们的午饭。
就锅里多撒一把荞麦,再添两双筷子的事,却把两个女知青感激得不行,三人背着箩筐返身往屯里四合院走。
然而没行几步,迎面就看见有屯民疾步来寻她们。
原来旮沓屯来了县城的公安,说是有屯里的人去交举报信的时候被当场碰上了,这回带过来认认。
陶湘一听,心中一个咯噔,应该就是黄自如被捉住,这回怕避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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