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一点点向西偏斜,很快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绚烂色彩,村民如倦鸟归林,纷纷涌向各自家里,开始享用一年中难得丰盛的年夜饭。
这个时候还逗留在外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热闹却丝毫不减先前,甚至气氛更加欢腾。
许家人口众多,那就更是。
全家上至许老太爷,下至垂髫小童,都聚于上院,下人则另外开席。
说话声、欢笑声、鞭炮声……可谓声声入耳。
却唯独少了许靖炎。
作为在场唯一知情人,大孙子到现在还没回,再热闹,许老太爷也高兴不起来。大半天下来,每每想起这个,他就心神不宁,面上却仍得强装欢笑,不能透露分毫。否则,一旦事情闹大,就不是许靖炎能不能平安回来的问题,整个许家都将陷入不利境地。
只是找的理由再合适,年夜饭当前……
还好,许老太爷虽上了年纪,脑子可并未糊涂。一到家,他就以仲年今天辛苦为托辞,送上加厚的礼给他放了假,家人就是有再多疑惑,也找不到人询问。
只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要是再过几个时辰,许靖炎还没出现,家里就该开始闹腾。
这些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许靖炎安危……
许老太爷再次悔不当初,他就不该受祖地蛊惑,太过心急求成,连大孙子都搭进去。
“老太爷。”
正患得患失间,耳畔传来一声轻唤,还指名道姓直接叫的他。许老太爷循声望去,一道今天他没少在心里念叨,过了今日就算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出现在他面前,而满堂人谁也没发现,兀自欢声笑语。
许老太爷简直惊喜交加,好容易才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强自镇定没怎么表现在脸上,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宴厅。
许老太太瞥了一眼临到开宴还离席的老伴,眉心微拧,很快又转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年宴上。
许家很热闹,这一点都没错,不过只集中在几处地方,上院宴厅便是其一。东院显然不在此列,此刻异常安静,除了留守之人外,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莫君然领着许老太爷穿廊过庭,仅在最初那会时不时碰到来去匆匆的下人,一出上院,就迅速冷清下来。
一路上,莫君然一言不发。
许老太爷几次张嘴欲问,话都到嘴边,终是没能问出口。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很显然,莫君然是避开众人视线进的许家……联想到当时在祖地遭遇,许老太爷一个激灵,莫君然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理解的事情。
思绪飘飞间,不知不觉,许老太爷已踏入东院,留守之人却对他们视而不见,连问一声都不曾,就这么由着他们堂而皇之入内。
许老太爷瞳孔缩了缩,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前面带路的莫君然。许家跟这样的人结亲,也不知结果是好是坏,希望祖宗保佑,靖炎经历了那么一场,也能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
走着走着,莫君然在东院正房停步。
许老太爷一个没注意,差点一头撞上。
“老太爷,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请您保持冷静。”莫君然转身,轻声提醒。
许老太爷:“……”莫君然不说还好,他特意提起,岂不是让他更提心吊胆?
莫君然没去管许老太爷心下作如何想,话落,他便推门而入,径自将人带到内室床前。
许老太爷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待看到床上躺着那人面无血色的熟悉睡颜,脸色骤变。他下意识侧头看向一旁伫立床前的莫君然,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莫君然一样面色苍白,神情疲惫,尽管他整个人看起来身姿挺拔,目光内蕴,却难掩憔悴,甚至仔细瞧,连身形都有些打晃……
“靖炎他没事吧?”许老太爷颤抖着问道。
“嗯,调养一阵就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老太爷心下一松,随后似是想起什么,手指点了点自己,又朝向莫君然。“君然,你、你们不会就这样回来的吧?”
要知道,许靖炎入祖地一事可不是就仲年一个人知道,还有看守祖地的族人。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溜出祖地,进入许家,这要怎么跟人解释?难不成现在再出去,重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