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莫公子,大老爷有请。”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区别只在于请他的人换了一个,自然,过来通传的人也不同。莫君然从奋笔疾书中抬头,起身开门:“现在?”
“是的,莫公子,老爷吩咐,莫公子若无急事,还请即刻去往前院书房。”
这么急?莫君然若有所思,片刻后道:“稍等。”话落,他合上书房门,回屋换了套衣衫,破天荒将自己收拾得齐整利落,这才跟着来人朝外走。
“来了?坐。”见莫君然如约而至,许大老爷一改往日热情和煦,连眼皮也不撩一下,语调平平淡淡就当招呼过了,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莫君然依言落座,视线不动声色瞟向屏风另一头,简单问候过尽到礼数后,便不发一语,静等许大老爷发话。
结果,许大老爷就这么兀自悠闲品着茶,将莫君然晾在一旁,忘我到连给他上茶都忘了,久久未有下一步动作。
下马威,亦或拉不下脸?莫君然心中不由失笑。看来,许靖炎已经将他们两人事情告知给许大老爷,对方这是在向他表达不满。
也是,许大老爷就许靖炎一个孩子,莫君然要娶走他宝贝麟子,能保持心平气和,没有一怒而起已经是他涵养好,其他真不能强求。
确定猜测无误,又僵持了一会,见差不多,莫君然取过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以缓和气氛。再怎么说,他都是小辈,更何况对方还是他对象父亲,不日后即将上任岳父,该给的面子他得给,不能让老人家太下不来台,尽管对方瞧着一点不老。
“仁叔,您找我来是?”莫君然端起茶碗,娴熟地用碗盖磕着碗沿,之后似乎满意了,启唇浅浅抿了一口。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别提多赏心悦目,许大老爷看了却只觉得心塞。
知道服软是好事,但这般旁若无人,完全不将自己当客人看,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有那么一瞬间,许大老爷恍惚觉得对面坐的不是他小辈,而是能跟他平起平坐势均力敌的对手,不,或许层次还要更高一筹。
许大老爷轻嘬一口茶定神,将萦绕心头的诡异感觉驱散,这才放下茶碗,微眯起眼觑着对方,毫不掩饰眼中审视。
莫君然丝毫不见尴尬难堪,维持品茶姿势不变,大大方方任由许大老爷打量。
半晌,许大老爷虎着脸沉声道:“许家不算豪富,在苍县这一亩三分地却也算有头有脸,你……拿什么娶靖炎?”
莫君然笑了,许大老爷再气,也记得给他留脸面,没冲他胡乱撒火不说,还斟词酌句,话说得相当委婉,可见对他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不满。
“仁叔,我虽家道中落,孑然一身,祖辈传下来最宝贵的东西却没丢,鱼片鱼松卖的可还好?”
许大老爷:“……”这小子真是会抓重点,新开发出来这几种吃食不仅远销内陆,就连苍县这样临海最不缺海鲜的县城,也有的是人忍不住嘴馋买上一些,这其中尤以小孩为最。
就这也罢,不过几个吃食方子,以许家能量,再赚钱终究有个限度,等到别家相继开始涉足效仿,独占鳌头的红利也就到此为止。
关键在于,莫君然言外之意似乎家传不光这些,就是不知这其中有多少夸大其词成分……
许大老爷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眼锋如刀一错不错盯着对面。
莫君然却仿若未觉,依旧如同在自家一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许大老爷心塞更甚。这样的人,当后辈子侄看待没问题,甚至还会欣慰赞赏,毕竟年轻一辈有如此定力的人真心不多,但换个角度再看,就只剩下憋闷。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这人有可能会成为他的麟婿,许大老爷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越想越郁闷,之前许大老爷看莫君然有多欣赏,现在就有多不顺眼,真是哪哪都能挑出一堆刺。更糟糕的是,许老太爷曾有令,不能怠慢莫君然,要把他当座上宾对待,许大老爷不好违拗老太爷意愿,想发火骂他一顿都不能,心里别提多憋屈。
深吸一口气,许大老爷话锋一转,道:“好,就当你前景光明,多养一个人轻而易举,可那又怎样?我就靖炎一个孩子,未来早就定好,娶夫生子,即便他看中一个比他厉害的,再不济也就将人入赘进许家。嫁出去?呵呵,许家还不需要子孙后代如此牺牲。”
莫君然注意力总算从品茗中抽离,双方视线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须臾,莫君然倏地轻笑出声:“仁叔,抛开莫家就我一个,不管入赘还是嫁进许家,都将导致莫家传承断绝一事不说,就当真如您所想,我进了您家门,您就不怕许家以后改名换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