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子,老太爷有请。”
还没到饭点,便有下人过来通传,莫君然心下了然,搁下笔施施然随来人往外走。
也不知道许靖炎怎么想的,莫君然是以他朋友的身份入住许家,地位无形中被拔高好几筹,许家从上至下,待他都极为客气。
莫君然在这里住的小一月可谓是相当愉快,饶是如此,除却醒来后见过许老太爷一面外,两人就再不曾有过交集,算来,这还是他第二次受到最高标准款待。
“君然,坐。”莫君然一踏进正厅,便被许靖炎父亲许明仁招呼着入座,此等礼遇简直让人受宠若惊。
莫君然却丝毫不见拘谨,慨然接受不说,言谈举止更是让人挑不出错,既不疏离客气,又不过分热情,再有许靖炎从旁调节,莫君然落座后没一会,气氛便热络起来。
寒暄完毕,时间也差不多,各色菜肴鱼贯上桌,一行人终于进入正题。
“这次还真多谢君然,老夫敬小友一杯。”一开席,许老太爷便先干为敬,这已经是极高的礼数。
莫君然虽还未完全融入这方世界,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忙起身还礼,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谦逊道:“运气好而已,老太爷谬赞。”说罢,眼角余光扫向始作俑者许靖炎。
一整个上午,两人各忙各,还未曾通过气,莫君然完全不清楚许靖炎到底怎么跟家人交代的,只能顺着话题含糊其辞。
许靖炎冲他笑了笑,随后别开目光,似是被美味佳肴吸引,极尽投入,没有一点为他解围的意思。
莫君然:“……”既然如此,那他就自由发挥了,到时候破绽百出,他可不负责兜底,就劳驾许靖炎自己想办法补漏洞。
没了顾虑,莫君然更加放得开,一场宴席下来,感谢的话收获了一箩筐,他嘴上说得谦虚,以许明仁为首的一干许家老爷敬酒却是来者不拒。到最后,除了许老太爷年事已高,不参与置身事外,一个个都被他灌扒下,其中尤以许靖炎为最,头一个被他喝倒。
让他袖手旁观,让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该尝尝宿醉的滋味。
莫君然一脸熏熏然被下人扶回房躺下,等人一走,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哪还有半点醉酒症状?
莫君然微眯起眼躺在床上,思索席间听到的消息。
就在昨晚他跟许靖炎出海捕捞菱花鱼时,石村遭海盗洗劫,守军姗姗来迟,等他们到时,海盗早就跑路,连个人影子都不给他们留。
这其中固然有信息不通畅,消息滞后,军队调动不便的原因,更多却是海防空虚,并非没有部队驻守,而是都被征调去保卫参与菱花汛盛事的渔民。
这还是往好了说,难听点讲,守军这么尽责,实际只是为了确保朝廷下发的上供任务可以顺利完成。贡品不容有失,两害相权取其轻,同头顶乌纱帽和自个性命相比,牺牲一些平民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莫君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却完全不敢苟同,只是大环境如此,他就算有再多不忿,也无可奈何。
看来,他的推断没错,东华国已出现颓势,他得做好准备。
一思及此,莫君然不禁哀叹,蓦然多出一项计划外安排,悠闲的时光将一去不复返,他还真是个劳碌命,就不能给他个机会让他混吃等死?
莫君然在这边哀悼即将逝去的悠闲时光,殊不知上院那头正在念叨他,十句里面八句都跟他有关,剩下两句则扯上许靖炎。
“老头子,你看那人怎样?”许老太太手攥念珠,脸上表情相当复杂,期盼、不甘、遗憾、不舍、怨念等情绪轮番出现,最终定格在一片希冀中。
“人中龙凤。”
许老太太怔住:“这么高的评价,就因为他帮咱家解决了贡品这桩大麻烦?靖炎不是说了是他们运气好,找到了一小群特级菱花鱼,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其他说道?”
许老太爷摇头否决,半阖着眼,磕了磕手上烟杆,这才慢悠悠道:“你还记不记得靖炎出生那会,有个疯疯癫癫的老道跑到咱家胡言乱语,怎么赶都赶不走,絮絮叨叨说的那几句话?”
“记得,不就‘龙凤呈祥,四海升平’,有问题?”许老太太咂摸着这句话,愣是没觉出哪里不对。她可不认为那话是对着自家大孙子所说,就算真是,靖炎也没龙相,凤相就更别提。大孙子虽为麟子,可以孕育子嗣,但怎么也跟凤凰扯不上关系,那是用来形容姑娘家的。
再说,这是句祝词,龙凤呈祥可不仅仅适用于帝后,民间一样可用,且并不犯忌讳。当然,只限于新人成亲之时,夫家有品级的,新娘甚至还能佩戴凤冠霞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