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久!”郑新和刘柯乔站在小礼堂的门边,远远看到郁久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结伴而来,兴奋地喊了一声。
郁久闻声望去,也伸手挥了挥。
一周过去,天气又凉了一些,即便穿着全套西装也不觉得热了。
秋日傍晚,红霞漫天。
秋城音乐协会所在之处是故城遗址,一片古朴的欧式矮建筑中,有一间格外宽敞的礼堂——便是今天宣布名次和入选名单的地方了。
因为要开网络直播,不少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地上还有容易绊倒人的设备。
郁久跟着刘柯乔和郑新往观众席走,一边提醒他们看脚下,一边介绍道:“这是我先生,蔺从安。”
郑新和刘柯乔同时露出了敬畏大佬的表情,抱拳:“久仰久仰!”
今天不用比赛,但对很多人来说,却比比赛还紧张。
礼堂后面的隔出了一个小的临时演播室,是预备让入选的选手接受采访的。
无论是业余组,专业组,还是更小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不少人都将视线往那里投去。
“有信心吗?”身边路过一个咋咋呼呼的穿格子外套的男生,逮着人就问。
刘柯乔被他拽了个正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信心就能进了吗?”
郁久他们三个人里面,刘柯乔技术相对薄弱,郑新则要出众很多。
郁久自己肯定是没问题,只要比赛还是公正的,那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没人敢卡他。
因此他格外担心刘柯乔。
离开场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郑新跟他们八卦着:“你们知道那个小胖后来怎么样了?”
郁久自从仲孙老先生帮他发微博制止网友发散后,一直没刷社交网站,闻言也有几分好奇,不禁凑过去听。
“这年头的网络真的可怕,他弹得太差,又在你后面,对比太惨烈,整个就是公开处刑……”郑新摇摇头道:“等你热度下去了,有人就开始追究他那个水平凭什么进复赛。然后……”
想也知道,肯定什么都被扒出来了。
别说他本身就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单是那天他和郁久在门口对峙时,导演匆匆带着化妆师向他跑来的一幕,早就是钉在耻辱柱上的石锤了。
“蜉蝣杂志这次也没讨到好。”刘柯乔插嘴道:“他们已经快被骂死了,后来还发了紧急道歉,说主编的报道不够客观,带了过多的个人情绪什么的……不过再道歉也晚了吧,古典人生预售清空三波了都!”
不过后两天专业组的比赛被转播后,郁久他们的热度也下去了不少。
除了孟昌文孟昌武,专业组还有许多实力真正强劲的对手。
郁久和蔺从安认认真真连看了两个晚上,记了半本笔记本的注意事项。
业余组全体座位都在靠后的位置,专业组则在前面。一会儿记者们扛着摄像机进来,直播正式开始了。
开始是长到让人打瞌睡的领导讲话,讲完以后又是第二个领导讲,别说郁久了,连蔺从安都觉得有点困。
众人在摄像机的扫视下强行打起精神,郁久捏了捏蔺先生的手心,让自己清醒一点。
青少组的名次宣完以后就是业余组。
郁久即便知道自己有绝对优势,真正到这种时候还是不免紧张。幸好,他是第一个被报到名字的人,听完后他迅速放下心来,看向坐在他旁边的郑新和刘柯乔。
读名单的教授语速慢悠悠,郑新的名字被拖出一个长长的尾巴。
好了,一和二都有了,究竟能不能有三呢?
就在教授叫出下一个名字的一刹那,刘柯乔感觉自己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唰地白了。
郑新听了个不认识的名字,心中失望的同时赶紧安慰他:“小乔,没事,能进到复赛就很好……没进也不要紧……”
“…………”刘柯乔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名次上了。
他哆嗦着嘴唇:“我,我得走了。我得去医院。”
蔺从安伸手拦住他:“别慌,说清楚什么事?”
刘柯乔深吸一口气,不顾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和因好奇移过来的镜头:“我爸、我爸衰竭了,我得赶紧去医院。”
郁久脑袋一嗡,下意识地站起来:“我陪你去!”
刘柯乔一面往外走,一面小声道:“你俩别闹了,等会儿还要上去领奖,还要采访……”
话说到一半,他喉咙里的哽咽没藏住,漏了一丁点出来。
“我都淘汰了,去哪儿都行。”
郁久充耳不闻,紧紧跟着他:“不行,我们跟你去……”
郑新站在原地,眼看着刘柯乔郁久和那位蔺先生走出三个座位开外。
他转头看看光明的台上,再看看昏暗的观众席,最终还是咬牙向前迈了一步。
“等我,我也去!”
蔺从安有车有司机,半点没耽误工夫的把刘柯乔带到了他说的医院。几人跟着刘柯乔一路小跑,刚进到抢救室那边的大厅,就听见一群人在声嘶力竭地哭喊。
都是刘柯乔爸爸那边的亲戚们。
他们挤挤挨挨地将走廊占了大半,来回的护士都差点出不去,一直在高声喊让开,场面混乱。
郁久脸色发白,听见护士在对家属解释什么,那些话钻进耳朵后又怎么都听不分明。
有尖锐的女声在吼:“放弃治疗?怎么能放弃治疗!我弟弟两年了都躺得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衰竭?”
“不放弃!肯定不要放弃的!!”
“怎么就弄成这样了,钱我们给,你们也尽力啊!”
“怎么可能没有意义!”
纷乱的记忆纷至沓来,郁久身体一晃,被蔺从安从后面撑住了。
“怎么了?”蔺从安抓着郁久的手,竟摸到一手冷汗。
他皱眉带郁久后退,直到楼梯间附近,那些纷乱的声音才小了许多。
蔺从安将郁久搂在怀里,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半晌才听到怀里的人哑声说:“上次我在医院,就听到小乔他亲戚说,如果你爸醒了,肯定不会同意你练琴。”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
郁久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眼睛有些湿润,却没有哭。
“为什么他们不肯放植物人走?”
“折磨亲人,也折磨自己。”
“根本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