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凤霍然站起:“他们有多少人?”
那宫女回忆道:“大概……四十多个!”
玄凤心下稍定,看向莫三刀。
莫三刀强压心中震愕,自知眼下的合欢宫已经奄奄一息,而张靖山、了缘等人却是士气正盛,双方一旦交战,合欢宫内幸存的这些少女必然万劫不复,稍一沉吟之后,立刻向那传信的宫女吩咐:“派一名天机台弟子前去侦察,剩余的人全到这儿来。”
那宫女见他沉着镇定,心中不由也一安,大声道:“弟子领命!”说罢,飞奔向殿外而去。
花梦深深蹙眉:“不是说那些阵法至少能将他们困个十天半月吗?”
莫三刀亦正困惑于此,玄凤懊恼道:“萱娘死了,她养在山中的蛊虫也会随之失效……我早该想到这点的!”
莫三刀见她引咎自责,低叹一气:“罢了,早晚都会来的。”
玄凤攥紧拳头,莫三刀道:“现在我们能应战的,还有多少人?”
玄凤思忖片刻,不甘道:“加上花三小姐与白公子,一共只有十八人,大家身上都还有伤,不是他们的对手。”
莫三刀眉头一拧。
以张靖山和了缘的性子,一旦发现合欢宫的三位主心骨都已逝世,必定会趁机赶尽杀绝,以除后患,他们势单力薄,又体力难支,如若正面应敌,无疑是以卵击石。
心念辗转,莫三刀突然道:“现在阖宫上下,是不是我的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玄凤冷不防他来这一句,一怔之后方道:“是。”
“好。”莫三刀点头,继而转身走到牌位前重新跪下,双手合十。
玄凤不安道:“少主要做什么?”
莫三刀闭目哀悼,良久才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炷香后,全宫上下能行动的宫女齐齐出现在了灵堂之外,虽伤的伤、残的残,却也里外三层地站了个整整齐齐,目光坚定地望向灵堂中央。
经那夜的一场厮杀,余留下来的都是对合欢宫忠心耿耿的弟子,故明知此时危在旦夕,也仍然从容不迫。第一排中央一个宫女神色尤其慷慨,眉目之间一片凛然之气,率先道:“如今宫主与护法皆殁,我等幸存,皆靠莫少侠临危受命,拼死相助!眼下贼人犯境,欲将我合欢宫斩尽杀绝,我等愿奉莫少侠为新任宫主,讨伐贼子,誓死追随!”
声落风起,漫天丧幡震荡,一众宫女神情动容,齐齐屈膝跪下地去:“愿奉莫少侠为宫主,讨伐贼子,誓死追随——”
片片纸钱当空飞落,莫三刀站在灵堂中央,还未作声,身旁的玄凤竟也突然半跪下去,定定道:“愿追随少主,誓死不悔。”
莫三刀皱眉敛神,目光落回跪在灵堂外的一众少女身上:“你们合欢宫不是有规矩,不收男人吗?”
那名带头拥护的宫女坦然道:“事从权宜,宫主不必拘泥!”
莫三刀听她立刻称自己为“宫主”,啼笑皆非,低下头轻叹一声:“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不会带你们去讨伐什么贼子。”
众人一愣,莫三刀走出灵堂,迎着烈日眯起眼睛,望向殿外起伏的层层山峦:“你们走吧。”
这一声“你们走吧”,有如巨石坠海,迅速在众人心中掀起滔天波澜,那名宫女当即变色:“这怎么可行?此时走掉,岂不是成了逃兵?!”
她身后几名宫女亦沉脸附和道:“前宫主如今尸骨未寒,我们怎能为了独活弃她而去?!”“我们若是想逃,早就逃了,何必等到此时?!”……
玄凤见场面大乱,脸色紧绷,上前喝道:“统统闭嘴!”
众宫女被她一喝,强忍不甘低下头去,莫三刀倒是并不气恼,待她们安静之后,便平静说道:“张靖山与了缘皆是为争夺盟主之位而来,宫主、师娘、萱娘以及其他弟子的死,基本可以标志合欢宫灭亡,他们看到这种景象,就算不想罢休,也无可奈何。可如果你们还在,除了给这片深山多添几个亡魂,给他们多记几分战功以外,又还能做什么呢?”
众宫女神色一震,当首那个还要反诘,莫三刀冷然截断:“你刚刚还说,推举我为新任宫主是事从权宜,怎么到了你们自己,就不知道保存实力,以退为进?”
那宫女被堵了这么一句,一时哑口无言,莫三刀继续道:“宫主和师娘的棺椁,有我守着,我人在,棺椁必在。张靖山与了缘并不清楚我与师娘的关系,不会贸然向我动武,待知合欢宫在内乱中覆灭后,只能离去。等到那时,一切风波平息,你们在外重新生活也好,回来重兴旗鼓也好,都是各人的选择,再无人干涉。”
这一番话说完,怨怼起伏的队列里终于平静下来,不少宫女松开眉头,面露不舍之色,则是心下已经接受离开的结局了。
玄凤心潮几次沉浮,也终于下定决心,正色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合欢宫风风雨雨近百年,绝不可断送在我们手上。所有弟子,听令——”
玄凤毕竟是宫中老人,众宫女听她号令,当即颔首。
玄凤复看一眼莫三刀,上前一步。
“立刻随我从后山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