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脸色惨白,猛地连滚带爬跳将起来,撒开小短腿向林外跑去,跑了几步,不闻身后动静,又慢慢停下脚步。
回头,黑夜茫茫,白彦坐在树下,一言不发。
落絮飘降,飘过他黯然失色的眉目。
阿冬胸口蓦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慌。
“跑都跑了,停下来干什么?”白彦靠在树干上,耷拉着眼皮睨她。
阿冬吸吸鼻子,泪水从眼眶边缘滚落。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救我啊?”风把她的声音一点点地送近,白彦缓缓皱起眉头。
记忆猛被唤回那一天。
秋风,残阳,荒草。
带着哭腔的哀求,小心翼翼的讨好。
他突然间竟被问住——那时候,为什么要救她。
满林阒静,脚下树影无风而动,白彦放空的神思蓦然一凛,强忍内伤欲要冲上前去,破空而来的那人已先他一步,将阿冬夺入了怀里。
阿冬大惊,扭头看去,后颈穴道被用力一点,顿时昏厥不醒。
白彦脸色如覆寒霜。
玄凤抱住阿冬,心知白彦内伤不浅,提醒道:“你若真想救宫主,还请先省下力气。”
白彦冷望着她,眼底杀气敛而不散。
玄凤视若无睹:“圣女是婆婆冒死抓来的,如今婆婆已去,圣女的去留,自当由少主来定夺,白公子无权僭越。”
白彦听到“僭越”二字,哑然冷笑,玄凤眉尖微微一蹙,上前道:“少主已有应对萱娘的计策,还请公子移步回地宫,待与少主商议后,再一并前往摘星台救出宫主。”
白彦手在草地上一撑,低着头站起身来,沉声道:“晚了。”
玄凤眸色微冷,略一沉吟,猛然掉头四顾,其时风声飒飒,间杂簌簌脚步声踏空而来,玄凤定睛望去,只见落叶纷飞深处,四个彩衣宫女簇拥着一位冶丽妇人凌空飘来,赫然便是萱娘一行。
玄凤大惊。
地宫外,暗云浮动,呜咽一样的风声从山上一层层地奔下来,直撞得树影飞摇,人心激荡。
莫三刀望着被流芳掳来的那个天机台弟子,只见面黄脸尖,瘦如纸片,一副随时要倒的病态,双眉不由一敛:“你抓来的这个,靠谱吗?”
流芳笃定道:“她叫环佩,是天机台年龄最小,但资质最好的弟子,在萱娘跟前仅待了两年,便学到了她的八成功力,现如今,整个天机台中,也只有她还会下噬心蛊。”
莫三刀复又打量环佩:“这么说,很聪明?”
环佩被流芳封住了穴道,僵硬地跪倒在地,迎上莫三刀的眼神,一时提心吊胆。
花梦双眸微虚,轻轻道:“那可不是好事。”
莫三刀点头。
流芳坦然一笑:“护法放心,环佩的聪明,仅在巫蛊之术上,对于人情世故,可谓一窍不通,整个摘星台人缘最差的人,她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了。”
花梦莞尔:“这种事情,即便她称了第二,也不会有人愿意称第一吧。”
流芳微微一怔,继而轻笑出声。
莫三刀摸了摸鼻子,目光又投向流芳身后的八个彩衣宫女:“这些是……”
流芳转头向身后的姐妹看了一眼,继而领着她们上前一步,向莫三刀屈膝而跪:“流芳愿率摘星台众姐妹追随护法,诛杀逆贼,救出宫主!”
夜色惨淡,这些宫女眼中的神情却异常锐亮、坚定,仿佛一把把随时可以应敌的兵器。莫三刀心神微振,声音亦在夜风中变得重如千钧:“此去诛杀萱娘,万分凶险,我并无十足把握,很可能害得你们功亏一篑,白送性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可都想好了?”
流芳深吸一气,毅然道:“宁死不悔!”
话声甫毕,身后八名宫女亦齐声高喝:“愿追随护法诛杀逆贼,宁死不悔!”
大风卷草,吹得漫天花丝,莫三刀从草地上一站而起,与此之时,星光隐没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记清啸,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黑压压的苍穹之上,穿云烟火一闪而没。
莫三刀眸色一寒,面向山下:“我们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