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迟山庄取名大赛”之后, 邢觉非强行把俞襄带回了南江。
——再晚点,什么邢行好, 邢不通、邢捕头之类的说不定也会从她嘴里冒出来。
从山庄所在的章华县开车回南江, 得两个小时。
俞襄随口和驾驶座上的男人聊天:“下周我们再来玩一次吧我好喜欢这边, 地广人稀有山有水, 吃得还好。陆晚姐性格又有趣,祁大哥也是。”
“缓缓吧。”
“啊为什么”俞襄失笑,“你不会是真觉得我会跟陆晚姐学着不回家吧人家自己都回来了呢。”
“你还真孕傻了”邢觉非无奈地解释:“他们夫妻俩一直聚少离多,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了, 是不是该让人家多点时间过一过二人世界”
也对。
俞襄心想自己确实傻了,又说:“我总觉得祁大哥和陆晚姐之间……故事很多。”
“嗯。”
邢觉非想起祁家当年那桩牵扯极大的旧案, 笑:“不过我认识祁陆阳的时候, 他已经是现在这幅闲散王爷样儿了,谁来都好说话。”
“看着倒真挺像个‘好人’的。”
“没你像好人。你戴个眼镜都可以去大学教书了。”开完玩笑, 俞襄凭着第六感,又问:
“祁大哥他……以前是不是胡来过”
所以才会对陆晚百依百顺、各种庇护, 一点怨言都没有。
“也不算。他只是……”
邢觉非想起从别处听到的那些过往,斟酌了一会儿, 道:
“谋情害命。”
某人显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再问不出更多话来的俞襄嚼着这意义复杂的四个字,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途中突遇大雨,高速上行车缓慢。
等俞襄一觉睡醒,发现竟然还没到家,便摸着肚子和“邢不行”说话解闷儿:
“wuli邢不行呀, 你要是个男孩子那必须是行的,因为你妈我基因好、身体棒。你要是女孩……妈妈告诉你一个秘诀哦,以后挑男朋友不能只看脸——男人帅不帅很重要,行不行更重要。”
被堵车折磨到疯的邢觉非,几乎要炸:“……襄襄,这个名字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你看看你,又当真了。”
俞襄稍稍侧身,用指腹揉了揉男人的耳垂以示安抚,“我是怕你开车开得要睡着,故意这么说,好提提神。”
“……那谢谢了。”
“客气什么。”俞襄见邢觉非一副看她不爽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也觉得好笑:“老公,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如果你真有意愿多要几个孩子。这第一个……我希望是男孩。” 邢觉非在知道俞襄怀孕的那一刻,就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慢慢说:
“家里当姐姐的那个总是要辛苦些;而且,我希望能多一个人保护我们的女儿。”
这个世界在很多时候对女孩儿并没有那么公平,哪怕强悍如邢觉非,有时候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护得她一生圆满。
况且他本就不算年轻了,未来能站在妻儿身后多久都是个问题。
俞襄没想他那么深,只顺口说:“嗯。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要个哥哥呢。”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
邢觉非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某个鸠占鹊巢的男人——如果掐掉后面那段不堪,那个人确实曾很好地履行过一个“哥哥”该尽的职责。
他和俞襄的十年相伴,也是邢觉非想起来就怄火的十年缺失。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雨刮在眼前机械地摆动,车内车外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潮气,罩在身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怀孕后,俞襄的反应比以前要迟钝许多。她没察觉到哪里不对,自顾自说着:
“三四岁的时候,我爸问我想不想要弟弟妹妹,我说不要,我只想要他们给我生个哥哥。他们笑我笨,现在想起来……嗯,我确实挺笨的。”
邢觉非应付地弯了弯唇角。
俞襄继续:“后来……我爸住院了,我偷听大人说话,也看到我妈在哭,心里差不多全明白了,什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以后都不会有了。就连爸爸也要没有了。”
“我那时候天天哭着要去医院看我爸,谁劝都不听,很烦人。可能是因为没安全感吧说不清。反正到最后大家都习惯了,等忙起来,就没人理我了。”
“襄襄——”
邢觉非猜想俞襄是孕期情绪敏感,不由自责于自己的小心眼,平白无故地把气氛带偏。
他刚准备开口安慰下,俞襄却转过脸:“但是,你出现了。”
“你那时候的脾气可比现在好多了。长得好看,懂得又多,说话慢条斯理的,怎么折腾都不生气,还大方,浪味仙和冰淇淋都是一打一打地买……我当时想,小非哥如果是我的家人就好了。”
“你看,我现在心想事成啦!”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前方层层叠叠的红色尾灯递次闪烁,车流一动不动;喇叭声、问询声、抱怨声此起彼伏,邢觉非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无上的幸福。
爱真的会让人变得贪婪。
明明一开始时,邢觉非只求日日醒来时都能看到俞襄;但现在……他要她每天睁眼都只能看到自己。
他倾着上半身,勾住俞襄的脖颈与她安安静静地亲吻着,缓慢而耐心品尝着她唇舌上每一寸柔软与温热。
俞襄闭上眼,偶尔主动迎合,更多的时候只是仰头拉着他的衣领,乖得一塌糊涂。
邢觉非在心底嗟叹:这么完美的女孩儿,居然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他将带着她组成家庭,一起孕育生命、抚养孩子,两人会拥有数不尽的日日夜夜,天天年年。
那会比过往每一个十年都幸福。
等过了24周、孕期越往后走,俞襄的心态和心情开始变得反复无常、起伏不定。
她有时候巴不得第二天就把孩子生下来,速战速决,免得中途出岔子;有时候又不甘心变成天天围着孩子打转的宝妈,恨不得能怀胎十年,好慢慢做准备。
而更多时候,俞襄会在每一次产检之后反复琢磨医生给的嘱咐,翻来覆去地把检查结果拿去高有容那里问,总担心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好的讯息。
邢觉非只能尽力宽慰她,可惜作用不大。
直到邢觉非货真价实的妹妹,方辰,回国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方辰这一年多一直跟着丈夫蒋童朗在欧洲辗转,俞襄只在邢家的家庭合影里见过她。
方辰真人比照片里更漂亮,娇小的清纯款美女一个。但是更让俞襄记忆深刻的,是她的丈夫,蒋童朗。
倒不是因为他的英俊、儒雅或者是气质超群——毕竟单从皮相上来说,邢觉非可以算是打遍周围人无敌手的水平。而俞襄能记住这人,是因为他的……
眼镜。
一开始,俞襄还以为蒋童朗鼻梁上那副不离身的茶色眼镜是太阳镜;可直到进了室内,他居然依旧没摘下眼镜,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是。
这未免有些奇怪了。
见俞襄虽极力压制,却依旧掩不住好奇的神情,蒋童朗与方辰对视一眼,很自然地解释道:“我有眼疾,情况比较严重。这个是遮光眼镜,戴着它我也许可以多快活两年,不至于太早失明。”
失……明
俞襄微怔,有些无措地道歉:“对不——”
“没关系。以后都是一家人,互相多了解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蒋童朗温和地替她解围:“而且我听……嗯,觉非哥说,你不太认人刚好我有这副眼镜,你记住它,下次见面不至于尴尬。”
“觉非哥”这三个字,他说得有点别扭。
一直安静不说话的方辰也点头附和,“嫂子,我和童朗不打算要小孩。所以我只能指望你生了宝宝,给我多抱抱、过过干瘾了。”
“对了,孩子应该叫我小姑吧”</p>
方辰转过脸,问身边人。
蒋童朗笑容柔和:“嗯,我是姑父。”他说完又看向邢江来和秦月白,“我和方辰最近半年都会待在国内,刚好可以凑个热闹,满月宴百日宴一个不落。礼物也都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