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俞襄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头搁在床尾、脚踏着枕头的她,胡乱抓起手机,闭着眼喂了一声。
意识迷乱之下,她没发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对方是船公司的中文客服。
对昨天发生的无座事件道完歉,并再三恳求俞襄不要投诉后,客服表示,因为船只有限,待会儿只能安排她登上另一家公司的快艇回本岛。
出发时间很早,十一点半就得走。
俞襄看了眼手机:十点四十五。
她今天就要回国,不仅得赶快艇,还得赶飞机。
宿醉使俞襄的脑子慢了不止半拍,而布置得一模一样的酒店房间,夏天裸睡的习惯,以及整齐放在床头的衣物,更是让她暂时忘记了昨晚经历的一切。
最重要的是,屋子里除了她自己,没别人在。
简直毫无异样。
胡乱穿好衣服、刷牙洗脸一气呵成,俞襄临走时居然奇迹般地记起来,要把床头柜子上的表给收好。
那可是她爸的遗物,宝贝着呢,不能丢。
全程,除了意外于脖子上不知是过敏还是蚊子咬的几个包,以及腿根处莫名的酸痛感,俞襄并没有发觉哪里不妥。
直到关上别墅大门,转身看了眼门牌号,她这才傻了眼:
房号不对啊。
而且,她箱子呢?
一秒,两秒,三秒……脑子里有闪电劈下,俞襄抬手重重拍了下额头——昨晚,她酒后乱性了,豪迈又干脆地交出了自己的第一次……给一个没记住脸的陌生男人。
不,陌生土豪。
失声,湿身,还失身……
可真能啊她。
叉腰站在别墅门口,俞襄一边暗骂自己喝了点酒就乱来,心大无极限;一边考虑,如果正巧碰上一夜情对象回来了,她该怎么收场。
她想,自己得摆出副老江湖的样子,对人家说:“老娘才不要你负责”“技术还凑合,耐力也不错”,或者“小哥哥留个微信,我们回国再约呀”……
想象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总是很大。
有名男子走了过来,亚洲脸,白T恤,个儿挺高——这是个刚下夜班的工作人员,换了工作服,但服务意识还在。
“小姐,请问您这里需要我——”
俞襄扫了他一眼,大惊失色,没等人话说完就撒腿跑了。
她后来回想起,也觉得自己是认错了人。但就算没认错,她跑个什么啊?不还打算回国再约的吗?
也许是急着赶飞机吧,咳咳。
某醉酒时很豪迈,酒醒后很怂包的女人如是想。
急吼吼去自己屋取了行李、退房结账,又跟着一个俄罗斯旅行团登上快艇,俞襄在混乱与颠簸中,“逃”回了普吉本岛。
旅行社定了车来接她去机场。等待的空隙,她百度好某个不常用单词,进了一家药店。
“……我要一盒避孕药。”
虽然知道,自己和药店老板这辈子不可能再见第二次,但俞襄还是放弃了对视,并把声音压得极低。
老板露出个不明所以的表情。
她重复。
对方依旧没听懂。
俞襄有点羞,还有点急。她正打算放下面子提高声音,电话响了——是高有容,她闺蜜。
此时,俞襄的注意力全在自己酒后惹的破事上。顺手摁了接听,她嘴上还在跟老板重复那个单词:
“我要避孕药!对,避-孕-药!”
老板终于听懂了,电话那头的高有容也听懂了。
她是医学生,现在在妇科规培。
“靠!你昨晚上干嘛去了!!!”高有容在电话那头朝俞襄咆哮,几近破音。
俞襄先是给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然后故作镇定:“就,睡了一男人……呗。”
听她那副完全不当回事儿的语气,高有容连说了三个好字,外加一句“你牛b”,啪地挂了电话。
就着矿泉水把药给吞了,俞襄等来了车。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异国景色,女孩把手伸出去,握住没有形状的风。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她想。
60铢可以开个椰子,100铢能买整袋小菠萝,400铢做一场SPA,而一次不期然的邂逅……就换来闪烁了整个夜晚的星星。
再见,普吉岛。
再见,陌生人。
按照生物钟,邢觉非每天会在六点半自然醒。
来普吉的几天,也一样。
但这天早上,他居然一觉睡到了十点。
不不,他才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又多做了几次,才体力不支、昏睡不醒的。
怪只怪,某个姑娘睡相实在是太差。
前半小时,俞襄的头还枕在枕头上,后半小时,她就能钻到床尾去,脚还往人脸上蹬。
邢觉非不胜其烦,一晚上醒转好多次,将俞襄拽过来摆摆正、掖好被子,重复重复又重复。
最后,他忍无可忍之下把人强行箍怀里,手攥住手,脚压住脚,下巴抵着额头,全方位锁死。
亲密得,像新婚燕尔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