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泓不由得伸手虚拦了一下:“你……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当然,如果你看不上我,又另当别论。总之,我既答应了长辈,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毁诺。”
阮晴哪儿敢瞧不上他?
阮泓憋了半天,还是道:“这次小宴,我请了周师弟。”
阮晴的脸色瞬变。
彼此都明白,不是一张请贴的事,也不是周弗来不来的事。
说来也是好笑,这分明是阮家的家事,定不定亲,成不成亲,都与外人不相关,可当事的两人却都游离在事外,反倒要交给一个外人决定,真是讽刺。
阮晴倒不觉得这是阮泓对她的侮辱。
纵然她自认和周弗毫无情份,也一直恪己守礼,可落在阮泓这个知情人当中,总有“不检点”之嫌。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明知有婚约,还和外男如此亲近的?
周弗对她的关照和厚爱,远超一般的通家之好。
小的时候还能拿“救命恩人”当幌子,如今俩人都这么大了,这就是自欺欺人了。
但凡多心一点儿的人,思想再刻薄一些,完全可以把阮晴视为周弗的禁脔。
别说娶了,恨不能见一面唾一次。
阮晴的脸红了白,白了又红,最终只是道:“我和周大公子的渊源,不像泓表哥看到的那样。若是泓表哥能查到我的身世,想必就会多几分了解。”
她住了口,语气更淡的道:“本来我不想违逆曾外祖母,毕竟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不想让她为了我的事忧心。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就委屈委屈泓表哥,把婚事再拖一拖吧。”
她抬眼看他,十分歉然的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和曾外祖母建议,将这门亲事作罢,也免得耽误了泓表哥。”
阮泓想解释:“四妹妹,我并非是……”
阮晴摇头,制止了阮泓道:“我都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能不嗔不怒说出刚才那番话。
她不想拖累阮家,不想忤逆阮老太太,也同样不想耽搁了阮泓的亲事。
…………………………
阮泓有些挫败,以至于阮大奶奶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打量着比自己都高的儿子,轻声细语的问:“泓哥儿怎么不高兴?”
这不是一句高兴不高兴能说明的事。
阮泓轻吁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什么,我看祖父的意思,是想把我和四妹妹的事定下来。”
阮大奶奶一阵怅然。
这门亲事无力悔改,起码她是没办法的。不管是老爷,还是夫君,但凡说起这事,所有人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阮大奶奶反问阮泓:“你又是怎么想的?”
阮泓亦问:“我又能怎么想?当年我在祖父跟前发过誓。”
阮大奶奶叹气:“那又何必多想?你年纪不小,要不是怕连累你的学业,娘也巴不得你能早一点儿成亲。”
她不做无谓的挣扎了,道:“我也没有太多的奢求,就盼着你能早日诞下麟儿。我尚且能替你们搭把手,可以替你们教养。”
阮泓沉默了几息,问:“母亲可知道四妹妹的身世?”
这是母子这么多年头一次真正坐下来就这事进行讨论。
阮大奶奶犹豫了一瞬,便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隐约知道,晴丫头是你姑母顾梅的女儿,其父……不详。”
“那姑母又为何姓阮?”
“……”阮大奶奶轻吁了口气:“顾家和周家是世仇,你姑母的父亲曾经诛杀周家上下几百口人,所以周助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喇喇的去顾家投奔,以图报复。”
还就给他报复成了,顾家也是上下几百口人,无一生还。
对,还有个顾梅。
“你姑母,论处,当进教坊司。是你曾祖母和祖父不忍,上下打点,费尽心机,才把她赎出来。”
后头的事就不必说了。
阮泓默然。
姑母有那样的经历,自然四妹妹的身世成谜,她根本找不到亲生父亲。
他问自己的母亲:“母亲当初为何反对这桩亲事?”
阮大奶奶被自己的儿子问到脸上,不由得有些难堪,她微微扭了脸道:“自来亲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我也不过是一点儿私心,想着给你说门更好的亲事,也好给你助力。”
“除此呢?”
阮大奶奶不由得嗔道:“还有什么?你觉得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她是不是阮家血脉,我还能欺负她一个孤女不成?”
她表白了自己的赤诚,又反过来怀疑儿子:“你是为着她的身世,所以心有芥蒂么?”
阮泓没答,反倒单刀直入问了阮大奶奶另一个问题:“周大人和四妹妹,又有什么渊源?”
呃。
阮大奶奶沉默了。
她冷眼旁观这么多年,再加上留心一些闲言碎语,心中也得出过结论,只是不想和儿子多说,怕他烦恼。
今见他一意相问,阮大奶奶也多少知道他的心结。
想了想,阮大奶奶还是轻声道:“你曾外祖母疑心,晴丫头是周家……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