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是飞来一笔,阮晴却知道阮泓不是无的放矢。
说好听了,这是他俩私下有约,这才一起来华清书院。
说不好点儿,她能来书院,靠的不是她自己的本事,而是攀附周弗父子所得。
阮晴沉静的道:“我不明白泓表哥的意思。”
阮泓摊开有些麻木的腿,故作轻松的道:“我想知道四妹妹和周大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解释:“并非要探听四妹妹的隐私,不过是担心哪天我在不经意间,也得罪了四妹妹。”
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因她骄纵任性之故,才使得她和周弗渐行渐远吗?
阮晴笑了笑,道:“泓表哥是想以此做交换吗?”
“不敢。”
“也没什么,说给泓表哥听无妨。
周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泓表哥也略有耳闻?
那日我应长宁公主之约去西山别苑踏青,出了点儿不大好的事。
性命攸关之时,我想的不是我要死了,而是想到曾外祖母。她一意护我这么多年,我还不曾回报,偏要雪上加霜,再在她的伤口上添一记更深的伤痕,就觉得焦虑、恐惶,还有遗憾和不安。”
阮晴看似什么都说了,又其实什么都没说,但阮泓从中扯出一条线来,这条线的重要节点不是周弗,而是周助。
那日在西山别苑的事,定然与周助有关。
只是,不知道是黑手还是推手?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于小小又柔弱的阮晴来说,能知微见著,又如此果决的斩断所有关系,已经殊为难得。
他垂眸道:“我明白了。”
阮晴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想趁她能孝敬曾祖母的时候,好好孝敬她。
阮泓绽出个从容又温暖的笑来,道:“倒是我小人之心,我向四妹妹赔罪。我和周大公子是不同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最起码,我永远是四妹妹的泓表哥。”
他没用阮晴追问,就道:“这块玉佩,是曾祖母祖母的陪嫁,曾祖母将它一分为二,半块给了你,半块给了我。”
阮晴蹙眉。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深重含意?
阮泓道:“并没有特别的含意,曾祖母年纪大了,难免多想,她生怕自己力有不逮,所以希望我将来能多庇护你一些,仅此而已。”
阮晴心里一松。
这是曾外祖母能做出来的事,毕竟阮泓在他这一辈中,的确是最优秀的,也是最有担当的。
但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感动。
曾外祖母对自己,也实在是仁至义尽,她是连她身后事都替自己把路铺好了。
虽然自己与父母无缘,但能有曾外祖母这个长辈,她也该知足了。
阮晴眼眶有些发红,却笑着道:“曾外祖母是有多不放心我哪,我就这么没出息么?哪儿就需要人照顾了?”
她敛了神色,对阮泓道:“泓表哥答应曾外祖母,想来也是想着百善孝为先,所以不违逆她老人家的意思。但其实我并不需要泓表哥刻意的照顾。”
阮泓正色道:“四妹妹何必多心?不只四妹妹,其他几个妹妹,我也一样会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阮晴点点头。
………………………………
这次书院一共招了二十个弟子,女弟子则只有两个,除了阮晴,还有一位姓白的姑娘。
她年纪在十一二岁左右,个子比阮晴高出两头,但身形未免太过纤弱,虽不像重病的样子,但也不是那么康健就是了。
她的皮肤特别特别的白,却不透,也没有光泽。这让她像墙上挂着的画,略显僵气。
但她有一双极具灵气的眉眼,带着看透世事的慈悲和怜悯。
她和阮晴一样,都是来学医的。
虽说是学医,但基本的经史子集还是要学的。
阮晴年纪最小,被安排到了第一排。
她隔壁,是周弗。
已经得阮泓预先提醒过,所以阮晴并不特别吃惊。
她像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一样,目不斜视,一本正经。
求学的生涯是有些枯躁还有些烦恼的。
在家里,阮晴看似扎实,学着也不吃力,可其实是她私下勤奋刻苦的缘故。
再则阮大奶奶所教都太简单,一天能认十几个字,她就挺有成就感的。
可在书院不行,凡是能进书院的,都不是弱手,先生才领着读过一遍,就已经有人能够背诵如流了。
读过三四遍,不需先生讲,已经有人能讲解释义。
阮晴很有一种,别人都会跑了,她才蹒跚学步的急迫感。
周弗的情况比阮晴强不到哪儿去,他只比阮晴稍好一点儿,但是和同期的弟子比就很不够看。
两人一心投入到学习中,彼此倒是很少交流。
等一旬结束,书院放假一天,许他们回家时,周弗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