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三月,接连不断的阴雨之后,终于迎来晴日,虽然还未到夏日炎炎,但空中弥漫的花温暖香,预示着夏日渐渐靠近的脚步。
清明一过,天气逐渐转暖,只是早晚仍是寒凉。
傍晚,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院中,林月华静坐窗前,数着手中一枝桃花,沉思默想。
章华宫里,这段日子看似波澜不惊,但其实,每一日她都如履薄冰。
前几日,代管凤印的宸妃来看望她,失手打翻新熬出来的安胎药,原本也是平常小事。但第二日,宫女花意来禀,昨日倒掉的药渣毒死了几只觅食的鸟儿。
虽然这宫里伺候的人皆是聪明伶俐,机警敏捷,但宫中诸多繁杂之事,吃穿用度,每一个细节都可大做文章,难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是以,她如今想来,仍觉得处处惊心。
这些日子,穆天皓往鸾飞宫和宸妃的绮霞宫去的勤,而这章华宫似乎渐渐被人遗忘,外面的人被拦着,里面的人也鲜少出来。
林月华知道,她是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当晚,月色朦胧,疏星点点,林月华等来了久未现身的长情。
最近,皇上忙于督造凤仪宫之事,长情对风水布局深有研究,便一同参与其中,所以不得空来看她。
一袭轻浅的月白色长袍,宛若谪仙,十分贴合他温润如玉的气质。他安静地立于窗边,隔着红木彩雕梅花屏风,缓声开口:“一切准备妥当,就在明日。”
虽然此事谋划已久,但真是到了眼前,他却有几分不确定。
她怀胎已经超过一月有余,加上早先已数次承受秘法之痛,明日生产吉凶难测。
“明天服药之前派人去请他过来。”
他这两月夜夜难眠,寻着合适的日子并不容易,而且那催产之药对她也有伤害。但为了以后的顺遂日子,非得如此。
“好。”林月华侧躺在床上,低声应下,因为肚子太沉,有时突然的压迫感让她呼吸不顺畅,换了姿势仍旧不舒服,是以她这几日总是睡得不大安稳。
长情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静,缓步靠近,隔着纱帘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似在轻轻安抚着那个躁动的小家伙。
片刻后,林月华觉得全身舒畅,心中也随之平静下来。
他转身离开时,她突然出声唤住他:“长情!”
他停住脚步,等着她后面的话。
她神情凝重,半晌才开口:“可有什么办法,让我生下他之后不再侍寝?”
他身形一顿,转过身来望着她,声音中带着极为隐忍克制的情绪,镇静地说道:“我会想办法。”
“谢谢你……”她心中仿佛一块大石落地,躺在被子里,倍感温暖。
第二日,林月华望着灰蒙蒙的天色,暗暗数着时辰,手里紧攥着一颗药丸。
“花意,去请皇上过来。”她对身侧伺候的宫女说道。
为防万一,她觉得穆天皓在身边会比较
“是。”花意虽有迟疑,但还是应声而去。
午时刚过,天上开始落雨。
皇上还未到,林月华突然就叫着肚子疼,看这样子就知道丽贵人是要生了。
“去叫稳婆!”
这是一早就安排好在宫内的有经验的稳婆,就是为今日作准备。
“去请宸妃娘娘。”
眼下宸妃娘娘代掌凤印,又素来关心丽贵人龙胎,自当要知会一声的。
“去太医院请张院判。”
虽然已经有稳婆接生,还是要把太医也叫来,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年纪稍长的宫女还算镇定,立即安排其他人去做事情,这些都是皇上一早就吩咐过的,不能出差错。
林月华躺在床上时,稳婆已经带着两个妇人进来,有条不紊地指挥其他人烧热水准备用具。
一个时辰后,穆天皓忙完政事赶来时,雨势正猛,半边袖子被雨打湿他却仿若未觉。
宸妃在房门外踱着步子,听着里面的动静,神情焦急,此时瞧见行色匆匆的皇上过来,立即迎上去行礼。
“皇上,您怎么来了?产房乃污秽之地,臣妾在这守着即可。”宸妃上前关心道。
一直以来,产房都被视作不洁之地,会带来血光之灾,所以后宫众妃生产时,他从未过来看过,都是等着妃子平安生下孩子,他才会来瞧上一瞧。
“无妨,朕在这陪她一会儿。”他站在屋檐下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脸上带着忧色。
宸妃温柔一笑道:“皇上待妹妹果然不同。”
穆天皓拉起她的手亦是感慨道:“朕的蓉儿向来最善解人意。”
宸妃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性情温柔,在后宫不争不抢,生有六公主,跟在他身边这些年,最是安分。
大约半个时辰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雨势减弱,天空阴沉的云雾散去,天地一片清明,云头后散出的金光洒在章华宫的琉璃瓦上,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