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稀亮时,林月华突然睁开眼坐起来,青丝如瀑披散在身后,脸色略显憔悴,脏旧的衣服已经换下,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柔软的寝衣。
烟罗软帐,重帏深影,云水画屏上映着熏香燃起的袅袅轻烟,床尾的红漆圆木椅上放着一套干净的大红色衣裙。
望着周边陌生的环境,桌案上一点灯焰忽明忽暗,林月华回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自己竟然趴在长情的背上睡着了?那她这身衣裳是谁换的……
她蜷起修长的双腿,一不小心牵扯到膝盖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她掀开被子,看着膝盖上细心缠着的纱布,心头漾起轻微的涟漪。
“你醒了?”他身着矜贵锦绣红衣,手里端一碗热粥,满头银发格外耀眼。
长情轻撩珠帘,案上的烛火像受到惊吓随之恍惚。
林月华怔怔地望向他,按下心底的疑问,伸手拉紧被子,抿着朱唇,轻轻点头。
长情把一碗粥递到她跟前,琥珀色的双眸凝在她的侧脸,清凉的声音慢慢响起:“你的衣裳是老板娘给你换的,先吃点东西。”
闻言,林月华这才抬起头,讪讪地接过那碗粥。
因为她已经饿了一整天,又加上逃命时透支体力,这一觉本该睡得更久才对,她是被饿醒的。
“等会有人进来伺候。”长情说罢便拄着他那把半截装进剑鞘的红伞,潇洒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林月华只觉得这间屋子装饰精巧,富丽典雅,并不似普通人家。
长情停住脚步,默默转身,卷起一绺发丝,回眸浅笑道:“青楼。”
林月华靠在床头,一口粥呛在嗓子眼儿,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长情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慌乱无措的美人儿。
片刻以后,外面有人送饭菜进来。
林月华起身穿上衣服,她实在太饿,一碗粥不顶用。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长情在外间坐下,隔着重重纱影珠帘,向她说着。
“我已经休息好了。”林月华突然放下碗筷,“现在就走。”
长情不禁莞尔,这里又不是豺狼虎穴。
“晚些时候出发。”长情说罢便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喝了几口,一脸满足。
林月华面色凝重,她堂堂庸王妃,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过夜?
她赌气地坐在床边,不想再躺那张床。
“走吧。”长情喝下半壶酒,心情畅快。
回盛京城的路上,长情总是一种游山玩水的状态,骑着匹小红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后,时不时来了兴致还要吟诗念词。
“上马车。”林月华撩起帘子对他喊着,实在看不下去他残忍地奴役那匹瘦弱小马。
长情微闭着双眼摇摇头,嘴里念道:“不急。”
林月华一气之下抛下他,她必须早些赶回盛京城。
奇怪的是,每次林月华前脚刚住店,长情后脚跟着就到了,与老板娘聊得十分投机,竟然被免一半房钱。
听着身后女子的柔声细语,林月华重重地跺跺脚,默默地朝他们翻个白眼。
就在她关上门之前,前一刻还在楼下与老板娘谈笑风生的长情,飞如疾风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你跟上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保护。”林月华淡淡地瞥他一眼,语气冷漠。
长情垂眸敛眉,神情淡然:“受人之托,必当对你负责到底。”
林月华偏过头冷哼一声。
“我夫君,是真的回盛京城了吗?”林月华通过这些天对他的观察,直接怀疑到这个人的品行,当然也怀疑到他接近自己的真实用意。
“你不相信我。”长情盯着她那双闪着光芒的清眸,面上略有失落。
两人就这样在站在门口僵持着。
林月华面色沉静如水,但极力维持着礼貌得体:“男女有别,请回。”
长情忽然搂上她的细腰一起进了屋子,抬手关上门,把她抵在门后,俯身问道:“这么多天,我们共处一室,王妃从不计较,今日倒与我算起这些?”
昏暗的房间里,四目相接,他眼里含着带火的光,烤灼着她娇嫩细腻的脸庞,小巧的耳朵跟着发烫,呼吸无法控制地微颤着,她感觉仿佛一道电流从身上淌过,酥麻难耐,从未有过这种紧张感。
长情抬起她的下巴,身上带着浓浓的桂花酒香,他凑近道:“哪里惹你生气了?”
“回到盛京,我们各奔西东,还有两三日,且忍耐着,以后,你想见也见不着我了。”他突然弯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放到床上。
“好好休息。”他拉着金色绣被给她盖好,默默转身出去。
林月华蒙着被子不敢露头,整颗心跳得越来越快,脸烧得厉害。
她心里想着,这个长情总是那么容易让女人心动,她要离他远一点。
深夜时,月黑风高,天暗幕沉。
林月华正在房中睡得香甜,忽然觉得脸上一片湿热腥湿,她猛地睁开眼,伸手擦了一把,恍然觉得那是鲜血……
“别怕,我在。”长情立在床侧,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