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不奢望你将来飞黄腾达,只希望你能对兰儿一心一意。”林盛轩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语气温和慈爱,像是个老父亲的嘱托。
短暂的松懈之后,景斯年又听见林盛轩严肃认真地说着:“若是叫我知道兰儿过得不好,林家绝不会轻饶你。”威严气势中带着几分逼迫威胁的意思。
景斯年绷紧神经,额上浸出几滴细汗,低头连连应下,声音中似是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他只是太过害怕,害怕自己会再次失去她。
“爹爹!”门外响起娇滴滴的女声。
林月兰面带绯红,垂眸浅笑,撩起帘子进来。
“您说什么呢?都吓到景哥哥了。”她莲步轻摇,上前拉着父亲的衣袖,嗔怪他说话太严厉。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现在就护着他了?”林盛轩故作忧伤,二女儿性子最娇弱,是要人捧在手心里疼的。
景斯年抬眼望着林月兰,默默松一口气。
为妨生变,两家迅速定下吉日。
这场亲事虽然操办匆忙,但林家人办事妥帖,诸多繁琐事也都安排地井井有条。
等众人反应过来林家要嫁女时,无不唏嘘感叹。
左相竟然答应女儿下嫁?
林月兰出嫁那天,炮竹声震破天际,人潮涌动,宾客盈门。
与前院的热闹相比,三小姐林月暖的小院显得不免有些凄凉感。
“二姐,你一定要幸福。”她痴痴地念着。
以后,就只剩她陪在爹娘身边,还好她有这个怪病。
林月兰出嫁后,林盛轩终于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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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细密柔软的光晕穿过玉帘云帏的纹路,落在鎏金漆画的桌案上,身着明黄龙纹锦袍的穆天皓,正颇有闲情逸致地练字。
右相陆青山进宫看望皇后和静妃,忽得皇上传诏,便随着女官踏上盘龙织锦长毯,来到穆天皓跟前。
“朕听说,林家二女儿出嫁了?”他弯着腰,声音沉静无波,但手腕暗自用力,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忍字,力透纸背。
陆青山颔首低眉:“是。”
他暗自思量着,皇上当真是消息灵通。
“右相就没去凑个热闹?”穆天皓言语间流露出几许讥诮,看似是针对右相,其实是对左相憋着满腔的怒火。
“林胜轩之前一直反对这门婚事,不知为何突然就同意了,这亲事办的匆忙,臣未来得及去。”陆青山巧妙地揭露林盛轩的良苦用心,意在提醒皇上林家不顾圣意,胆大妄为。
“老狐狸真是狡猾,朕一念之仁放过他,还不知道安分守己。”穆天皓一听说此事,就十分恼火。
右相的长女陆无双一早就嫁进他的府邸为王妃,现下又把陆无暇也送进宫。
林盛轩,偏偏学不会这一点。
“好,你越是害怕,朕就越是成全你。”穆天皓像是自言自语,手下却一直未停,仍旧继续写完最后一笔。
“林家,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穆天皓搁下笔,拿起一旁的素色软绫帕子擦了擦手,从桌案后面走出来。
“传旨,为林家和韩家赐婚。”
右相陆青山眯着眼睛,深思后才接话道:“可是,林家的幺女,还未及笈……”
陆青山这个人圆滑世故,说白了就是一根墙头草,难得帮谁说一句话。
“嫁过去先养着,侯府还能少她一口饭?”穆天皓负手而立,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寒光。
右相默然垂首,庆幸自己识时务,早早地把女儿送进宫。
“不知是平梁侯府的……”右相摸不准皇上的性子,更不敢擅自揣测圣意。
“当然是朕的忠臣良将,韩知镜。”穆天皓不耐烦地说着,皱着眉头,大手一挥让他退下,右相这个人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平梁侯府自十年前九公主穆敏因去世之后,逐渐没落,如今若非韩知镜撑着,早就垮了。
半年前,韩知镜为穆天皓挡下一支毒箭,一直卧病在床,太医说他命不久矣。但穆天皓觉得这个人命硬,说不准就撑过去,极乐堂是天子手中一把利剑,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况且,韩知镜是穆敏因之子,他这位姑姑与北燕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眼下,清河王已经主动交出兵权,躲在屋里吃斋念佛,加上太后的求情,穆天皓答应暂且饶他一命。
而被贬凉州的庸王无兵无权,被当地官员任意欺压,苦不堪言。
庸王妃林月华非要跟他一起受苦,她明知道留在盛京才有活路,却偏偏不让他如意。
这么多年来,不论兜多少圈子、费多少心力,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圣旨已下,他要看看这林家人的骨头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