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封雪站起来,无比认真的伸出了手,“好好加油吧,为了能出道。”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很小,胸中充满了热血,极其容易受到鼓舞。
封雪跟他们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们好像就充满了信心。
就像是瞬间被装上了马达,蓄势待发,恨不得立马就要释放所有的能量。
“为了世界和平!”中二的康南率先将手叠在封雪的手背上。
“为了爱与正义!”周文的手叠上来。
“为了能出道。”袁州的手叠上来。
“为了封雪姐。”井铭的手叠上来。
“好好加油吧!”大家齐声道。
喊声震天,空旷的训练室里,回声久久不散。
如今想来,虽然这样的呐喊非常的二,但却真的支撑他们度过了许多岁月。
现在一切都走上正轨,回想那个时候惨兮兮的模样,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感慨。
等井铭跟他们挥挥手进了安检,几个小孩哭唧唧的回去了后,封雪这颗心,终于稍微放下了些。
她没急着回去,而是想上街走走,消化下自己的情绪。
陆久自然陪着她,两人安静的走上街道,许久没有说话。
现在这个季节已经有点冷了,道路旁边的叶子枯黄,风一吹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天气倒是还不错,有阳光,路边的店铺也依旧热闹,商圈附近嘈杂拥挤。
走了片刻,陆久忽的问道:“你这次怎么就同意了?”
“什么?”封雪微微一愣,回过神来。
“我说去打招呼的事。”陆久瞥着她道:“上次送司思走的时候,你不是还拦着我?”
“啊,这个。”封雪忍不住笑了起来。
或许是,现在的她,腰杆比以前硬了,想法也比以前更加释然了。
前段时间送司思走的时候,陆久也说去打个招呼,可那个时候封雪流言缠身,不想落人口实,更怕对司思不好,便拒绝了;而轮到井铭的时候,封雪已经签约了互动娱乐,她背后有整个公司,还有陆久对她无条件的帮助,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就像上次她跟井铭说的,她以前也畏手畏脚,害怕给别人惹麻烦。
可如今她满怀信心,无所畏惧。
想到此处,封雪侧过头来,认真道:“还是要谢谢你,我之所以现在还站在这里,全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
她说到一半,停住不说了。
再说就像是发好人卡了。
封雪蓦的想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解决,不由得失去了说这些的兴致,在心底叹了口气,垂着眼帘,有点闷闷不乐。
她有点想再问陆久一遍,毕竟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一直拖拖拉拉的算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的场合似乎也不是很合适,陆久看起来,也似乎没那个心情。
陆久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封雪一愣,抬起头来。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陆久侧过头看着她。
封雪这下就更难过了。
神明总是能及时了解世人的疾苦,却不知道怎么爱人。
她长叹道:“是啊,有神听了我的话,却没有回答。”
陆久心里一动。
他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希望他怎么回答?”
“说真心话。”封雪道。
“他需要时间想想。”陆久顿住脚步。
封雪亦是顿住,扭过头去看他。
陆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从未骗过你,不管什么事情,都想给你慎重考虑过后的,最稳妥的答案。”
骤然间如有狂风刮过,封雪心头有巨浪掀起,落下时打湿了大片。
她无知无觉,竟是说不出话。
两人就这样沉 默的对视着。
彼此都觉得这样不说话不好,成年人不能逃避,得解决问题。
但是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继续沉默。
最后还是陆久先思索出来了对策,道:“我给井铭做的专辑里面,收录了两首歌,那两首歌是你写的。我前两天做了点改动,我想……要不你先听听?”
封雪是茫然的。
等她跟着陆久回到他的工作室,看到陆久取出古琴的时候,她都还在想。
给她听听?那是什么意思?
这两首歌明明是给井铭的,虽然原曲是她写的,但怎么说,给自己听不是很对路啊。
可是她已经跟着陆久过来,还坐下来了。
陆久问道:“我直接开始吗?”
封雪心里装着事,被问到时还吓了跳,连忙正襟危坐。
然而慢慢的,她就沉浸在这悠长的乐声中。
古琴这东西现在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玩流行乐的人很多都不会去碰这个。但是陆久显然很熟悉,七弦音色深沉,余音悠远。封雪听着听着,心里就不由得平静下来。
陆久在她原曲的基础上加了点转音,把原本宁静哀切的歌,时而起时而落,就像是在看潮,看日出看日落,人生的宠辱都经历了一遍。
等曲子结束,陆久的手从古琴上收回来,抬头问道:“你觉得如何?”
当然好了。
九哥做的东西,还有不好的吗?
封雪认真的点头:“我很喜欢。”
陆久笑了下:“喜欢就好。”
封雪想了想,终于想出哪里不对,问道:“你怎么不唱?”
曲子固然好听,但加上音色,应当是别有一番感觉。
就像是封雪和井铭,虽然唱的是同一首歌,但嗓音不同,带给人的听感也不一样。
她还没有听过陆久唱歌。
网上也没有找到过他有任何音频文件流传下来,至少封雪从没见过。
这样一想,封雪竟有些期待。
陆久抬起眉头,问道:“想听?”
封雪坦诚道:“很想。”
陆久就笑了。
“其实上次听了你的歌后,我回去想了想,觉得可以做个系列,于是又写了首类似曲风的,取了汉乐府《西洲曲》的词。”陆久道。
“可是《江南》很长,跟《古怨》是一个长度的。”封雪思索了会,道:“这样的 《春日宴》太短了,跟其他两首搭不上,如果真要做成一个系列,考虑到整首歌的长度,可能要自己补词。”
“会补词。”陆久的手指在古琴上轻轻摩挲,问道:“但是那部分词还没有修好,我先给你唱《西洲》的原曲吗?”
还真的给她唱啊?
封雪不由得紧张起来,背脊紧绷,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陆久轻轻按下琴弦,琴上忽的传来“铮”的声清鸣。
他抬头看了眼封雪,张口唱道: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由于只有片段,最后那句结尾的时候,陆久用古琴将调子再补了一遍,听起来不至于结束得那么突兀,余音绕梁,悠远不散。
然而封雪的耳中,脑海中,只有陆久低低声唱起来时的嗓音。
略带着点沙哑,却比什么乐器都还要动听。
封雪的心狂跳不止。
如果说在诺德韦克的时候,封雪还只是觉得“月色真美”,现在却已经是浑身颤栗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自己在漆黑的楼道里面哼歌,陆久会有那么深邃的目光。
或许就跟她现在一样,有无数的冲动在心底叫嚣汹涌。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按捺着胸腔里雷鸣般的震动,尽量控制着颤音:“九哥。”
封雪深深的吸了口气,轻轻的道:“我能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