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在庐州,是当地的小乡绅,家里有几十亩地,只能保证衣食无忧。时人讲究厚嫁女儿,有些人甚至为了嫁女借钱,还有些人家里生了女儿,干脆就直接溺死,以免日后多出嫁妆钱。
宋淮之妹宋金珠十六岁后,常有媒人过来提亲,但一谈到嫁妆,婚事就告吹了。
把家里的田产全部变卖了,倒也能勉强凑到一百贯嫁妆,但宋爹舍不得,女儿毕竟不及两个儿子重要,再说田产卖了,一家人就得喝西北风。因此,宋母就打起了儿媳妇嫁妆的主意。
宋爹一听她这话,那蒲扇大的巴掌往案上一拍,震的杯子哗啦啦响,他警告宋母,“你可不要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儿媳妇是宰相的闺女,金枝玉叶一般,要是亲家公知道了,可不会放过我们。”
宋母不以为然,“亲家公已经被罢相,下个月就要去蜀地赴任,有什么可怕的。”
“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亲家公当了这么多年大官,就算不做宰相了,那势力也还在,总之,咱们还得好好捧着儿媳妇。等婚事办完了,你跟我回庐州,家里那几十亩稻子还要人看着,免得那些佃农们耍滑偷懒。”
“知道了,知道了。”宋母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惹得你这一通话。”
……
又过来几日,婚期终于到了。这天陆士仪起了大早,梳妆打扮。王夫人把周婉的母亲请过来做全福人,周婉跟着一道过来。
陆士仪身穿红色嫁衣,头上戴着珠冠盘腿坐在床上。周婉仔细打量她,惊道:“我简直都认不出你来了!”
陆士仪拿着小铜镜看了看,很浓的妆容,就像在脸上画了一层皮一样,连她自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觉得很陌生。
一切都收拾好后,王夫人与周母出去喝茶,留陆士仪与周婉说悄悄话。周婉道:“士仪,我们可要约好,就算你嫁人了,也要常常往来,不要忘记了我。”
陆士仪说:“嗯,肯定够不会的,开封县离着京城近,以后咱们见面的日子很多。”
周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过几日我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陆士仪大惊,“是谁?”
“我舅父家的表弟。我父亲本是不同意,但我母亲坚持,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难道再等三年,去寻一个进士女婿吗?再拖几年,只能做续弦了,父亲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周婉幽幽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姑表结亲,亲上加亲,就这样吧。我嫁了,父母也不会日日都吵架。”
陆士仪握着周婉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现在也是一片迷茫,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家,嫁到完全陌生的地方,以后要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照料那一大家子人,想想都头大。
周婉笑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看我说些这样扫兴的话,不好,不好。我爹爹也说宋淮是个能干的年轻人,你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一品诰命夫人呢。”
“承你吉言。”
青桃过来说道:“小姐,吉时快到了,您该去拜家庙了。”
周婉扶着陆士仪起身,道:“这礼服与头冠都太重了,青桃,你得好好扶着你家小姐。”
拜过家庙后,就听到一阵锣鼓喧哗声,迎亲的人到了!
婚礼程序繁琐,陆士仪昏头昏脑按照司仪说做。临行前,她与宋淮拜别父母,陆观与王夫人说完告诫与教导的话,两人再拜过后,青桃扶着陆士仪上了花轿。
从陆府到开封县府衙距离不近,至少要一个时辰。七月的天,坐在轿子里又闷又热,陆士仪穿着厚厚的礼服,幸好轿子里放了冰块,不然她就要热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开封县,新房设在府衙后院,照例是锣鼓震天,陆士仪的轿子抬进去,跟着指引,稀里糊涂地拜完堂。
一双清爽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陆士仪脸上一红,跟着宋淮进了新房。两人的衣角被彩绸系在一起,端坐在床上。
陆士仪眼前一亮,红盖头被掀开,宋淮喊了一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