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河道两岸绿意萌发, 京城码头处行人络绎不绝, 十分热闹。
宋大郎宋三郎带着家里的仆役在这里等了小半日, 还没看到安陆省官船的影子。
宋三郎最是性急, 沉不住气道“船怎么还没到”
“应当快了,前几日竹妹妹让人送信到家,信里写的日子就是今日。”宋大郎远眺一下江面,安抚弟弟道。
宋三郎“我这回要是跟二哥吵起来,大哥可不能拉着我, 他把娘带出去都三个月了,咱们这个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个正月, 家里虽有管家帮着操持, 可三个大男人,不仅年夜饭吃得没滋没味,一整个年他爹那张脸都是硬邦邦的。宋三郎本来还指望着今年能过个好年呢,没想到还是冷冷清清的。
宋大郎当然也气弟弟的行径,不过他考虑的事情却更多一些。想着宋师竹的信里说,这一回跟着上京的还有她的婆母和小叔子, 他叮嘱道“封家太太和封三少爷也跟着上京了,别给堂妹丢脸。”
“我省得。”听到宋大郎这么说,宋三郎就知道大哥对二哥肯定也是不满的, 立马高兴起来,又道,“竹堂姐的婆家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好不好相处。要是不好处,竹堂姐以后会不会被磋磨”
他说着就忧心起来,婆媳不睦是什么感受,他们从小都有深刻体会。那气氛真是比冬日卧冰还要再冷几分,坐在一旁心都是冰凉凉的。
宋大郎也有些担心这一点,不过对着面色忧虑的弟弟,他还是道“要是咱们家里兄弟得力,能给竹妹妹撑腰,封太太就不敢对她不好了。”
宋三郎想了想,也只能点点头,心里却是下了决心,不能让宋家姑娘被人小看。
此时船舷上,众人在船上颠簸了大半个月,知道能下船了,都不愿意在舱里呆着,都在外头三三两两地分散着。
江水在阳光下散发着粼粼波光,宋二郎迎着江风,突然道“大哥和三弟这会儿肯定在码头等着要收拾我来着。”
冯氏笑斥“别胡说八道。”
哪里是胡说。宋二郎摇了摇头,觉得他娘对他大哥小弟还是不够了解,就对着身后的宋师竹,道“竹妹妹,咱们可是一边的,待会你可不能看着我受罪啊。”
宋师竹正盯着江面上一对野鹭在瞧着,闻言,很没良心道“我跟二婶才是一边的。”
冯氏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笑容。
宋二郎看着这一幕,却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宋师竹这收服长辈的手段真是了不得。
原本冯氏那么疼爱侄女,宋二郎还以为这一回在县里,他娘肯定要和大伯娘掐个尖儿,争个先,没想到冯氏突然就偃旗息鼓了,然后这回在船上,两人又逐渐亲密起来,宋二郎有时候都觉得,女人之间的感情他真是看不懂。
宋师竹要是知道宋二郎心里怎么想的,就会告诉他,这是因为冯氏和她都是明白人啊。亲生骨肉那种天然的感情,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参合进去的。
冯氏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何必要和她娘争个你高我下,又不是什么有彩头的事情,争赢了就能得个一百万,一开始表现一下态度也就是了。
宋师竹自觉和冯氏之间有这等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在路上一接触,便恢复良好的互动关系了。当然也因着她在长辈面前素来不是什么委婉人。
她看着宋二郎的懊恼样,想了想“二堂兄下船后,别急着和大堂兄和小堂弟拌嘴,赶紧请罪认错,最好还能落几滴泪让他们心软,码头上迎来送来的,哭的人多的是,不用怕丢脸的。”
宋二郎还是要面子的,咳了一声道“大庭广众下,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他可做不出堂妹那样拉着娘的袖子哭得稀里糊涂的模样。
再想一想宋师竹正月里哄老太太那脸皮他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庭广众下怎么了”宋师竹很敏感地感觉到宋二郎意有所指,哼哼道“二堂兄要是觉得不合适,就自个想法子。待会堂兄被收拾了,我也好在一旁看看长长见识。”
宋师竹说着就有些想进船舱了,她搓了搓手,二月底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在外头站久了还是有些冷的。
宋二郎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哄她道“竹妹妹说得哪里的话。要是你帮我一回,我就欠你一回,这样可好”
正在跟李舅舅说话的封恒碰巧听到这一句,倒是觉得妻子答应他也是不错的。他露出一个笑容,这一回宋师竹想在京城开店铺,到时候还有许多琐事要跑,正好有一个白得的劳力。
可惜心有灵犀的技能没点好,宋师竹不仅没往他那边看,还直接便摇了摇头,坚决不愿掺合人家兄弟间的事情。
这笔帐她还是会算的拿了一份人情惹了两份怨绝不是什么占便宜的事
李舅母最近在船上光听他们兄妹之间斗嘴了,听着江水不安分的波涛声,不免对着冯氏感叹道“他们堂兄妹之间的感情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