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宫女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泪还没来得及从眼眶中掉出来,便听到殷沐台吩咐那立在一旁的盛福道:“拖下去押入牢内,斩了吧。”
盛福应了下来,一手握住那小宫女细细的手腕,就要将人往外头拖去,可她仿佛是痴了那般叫着肃王的名讳,盛福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声音既尖又细:“肃王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这般人能叫的?”
她逐渐地安静了下来,双眸灰蒙蒙的失去了神采,脸色苍白如死灰,颤着下唇,任由盛福将她拖出了上书房。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殷沐台端起红玉茶盏抿了口浓茶,沉着张脸又将茶盏放回了书案之上,“你自个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肃王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殷沐台道:“皇兄您在说什么?臣弟听不明白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沐台嗤笑了一声,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了几下,晨光熹微,桌上燃烧的蜡烛恰好燃尽,蜡泪滴在了书案上,他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肃王你以为朕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当朕是个傻子?”
肃王睁大了眼睛看着殷沐台,可片刻之后又低下了头来,抿着唇,一言不发,只听殷沐台继续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知晓那壶中内壁涂抹的是哪种药?”
肃王的手在身侧微微收紧握成了拳状,微微用着力打着颤,他抬起头来,低声道:“难道皇兄不厌弃那殷昭?相安无事过了这么多年,他怎生忽然从佛莲寺中归来?”
殷沐台后背狠狠地靠在了椅背上,合了合双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半晌,才听他咬牙切齿斥道:“朕的的确确厌弃殷昭,但那又如何?自他从佛莲寺中归来的那一日起,朕未见其夺位半点野心,又何必在晚宴上要了他的命,失了皇室的脸面?”
不等着肃王答话,又听到殷沐台压低了声音道:“朕不允许你日后在这么做,此番既未致其亡命,暂且给你一个教训,你若是日后再敢,怕便不是今日这么简单。”
他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疲惫道:“你下去吧。”
肃王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了身来,紧抿着嘴唇行了一礼,便出了上书房,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青石砖地,扯了扯唇角。
这是个什么虚伪的人?明明比他还要厌弃那殷昭,可偏还要摆出一副良善的模样,将自己洗脱的干干净净,他非但不感激殷沐台并不罚他,反倒心中的恨意愈发的浓重。
小丫鬟被押入牢内一事在宫中各处传的沸沸扬扬,更是传出了宫外头,殷昭正在书房中坐在平头案前,撑着脑袋看着兰因留在书房中的几张练过字的旧迹。
不是头重脚轻,便是下笔太重,力道总是把握不好,他又将那日兰因写给他的信翻出来来看,稍一做比对,其间差异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最是乐于见到她慢慢变好。
他笑着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本厚实的书下头压平,便听见有人在敲门。
殷昭挑了挑长眉起身将门打开,见来人是个小仆人,手中拿着封信,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殿……殿下,这是从公主……主府来的信。”
他单手将信接了过来,摆了摆手示意小仆人可以离开,他将门合好,边往平头案前走,边将信封拆开来看。
殷昭略略扫了一眼,并未见其惊讶之色,相反倒是平静的厉害,不过脸上的笑意全无,他抿了抿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就随手搁在一旁不再去管。
殷昭心思重,在庙中时整日念佛倒也能清清心思,只是这会儿在京城之中,哪里能像在佛莲寺中那般清净?他到底也不怕那肃王,更不怕殷沐台。
只是难道他的生与死,都要把握在旁人的手中吗?
殷昭最厌弃的便是这样的自己。
这事伴着春节的热闹气儿又传了好几日,说成什么样儿的都有,直到有一日一小太监在背后悄悄谈论肃王如何被殷沐台撞见时,殷沐台直接下令处死了那个小太监,这事儿才堪堪罢休。
殷昭也并不深究,自春节过后便再未入宫去,若是早朝时,只借口身体不适。正月十五这一日,大街小巷之中叫卖的小贩反倒不见少,倒是更多了些,他乘着马车往宋府去,跟在后面的仆从手中提着许多包裹。
他这几日休息不好,眼下有点泛青,同自己较着劲,他同兰因不过通了几封书信,可惜她识得字还不算太多,所写只是寥寥数语,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便一直迟迟不肯去见她,奈何熬不住那相思病,到底是趁着这正月十五,携礼到宋府瞧一瞧去。
等到到了宋府,门口站着的小仆人最是精灵,连忙跑进府内去问自家主子要不要将人请进来,不过片刻,便赶忙弓着后背将人请了进去。
宋夫人听闻殷昭来了,还惊讶了好一阵子,毕竟往常时殷昭并不常登临宋府,她转念一想,估摸着是为了那位兰姑娘而来的,她将殷昭请到了府内的前厅中坐好,又见他并未空手而至,便笑道:“殿下来便来,何必拿着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