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言也知其中厉害,这才冲着宁王世子道:“我去找嘉清郡主和皇长孙,你赶紧带着我妹妹离开这里。巡防营的侍卫应该就在不远处,你快去找人过来帮忙!”
宁王世子点头,护住顾明潇就往安全地方移动。他先前手无寸铁,又得护着怀里的人,胳膊上被刺客划了一剑。正汩汩地往外头流血。
“呀,你受伤了!”顾明潇惊呼出声,忍不住就询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宁王世子心里登时比吃了蜜还要甜,哪里还管得了伤口疼不疼,赶紧摇头,笑呵呵道:“不疼,不疼,男人受点伤怎么了。”
顾明潇抿唇,有些犹豫不决,可到底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剑?你明明可以自己先跑的。”
“你是个姑娘家,要是身上留了疤痕,日后不好找婆家。我就不一样了,我皮糙肉厚的。挨一剑两剑又没什么打紧的。你没事就好。”顿了顿,宁王世子补充一句,“你可别哭啊,我最怕女孩子掉金豆子了。”
“我才没哭!”顾明潇跺脚道。
另外一边,顾轻言挥剑砍伤几个刺客,将众人逼退。回眼见街头正中央,有个半大的小女童被人群挤散,跌在地上直哭。而这女童的母亲逆行着跌跌撞撞跑来,可怎么都挤不过去,满脸都挂满了焦灼。
顾轻言飞身上前,一把将这小女童抱在怀里,然后推开周围涌上来的人群,将孩子递至她母亲手里,高声呵道:“这里不安全,快带着孩子离开!”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真是个好人!”
顾轻言心急如焚,生怕嘉清郡主和皇长孙出事,余光忽然瞥见摊子后面有半寸衣角,正是嘉清郡主今日穿的衣裳。而这摊子被人群挤得摇摇晃晃,上头的梁子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眼看着就要轰然倒塌。
“小郡主!”
顾轻言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前去,一脚将矮桌踢飞,果见嘉清郡主抱着皇长孙躲在里面,嘉清郡主一见顾轻言过来了,面上一喜,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头顶的木架再也承受不住外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倒了下来。
嘉清郡主吓得赶紧将元明紧紧护在怀里,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猛然抬起脸来,就见顾轻言支身挡在他们身前,右肩膀处横着一根沉重的木头。大量的灰尘直往下落。
“呀,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嘉清郡主急忙询问顾轻言的伤势。
“我没事,多谢嘉清郡主关心。”
顾轻言伸手一拂,尽数将倒下来的木架推开,而那根最粗最沉的木头砸在地上,发出了很沉闷的声音。他右肩处隐隐往外头渗血,想来伤势不轻。
正巧宁王世子已经将在附近巡逻的士兵喊来,场上迅速便被清理,尽数将刺客俘诛。
元明年纪小,寻常待在皇子府并不常出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小脸煞白,可他又是皇室子弟,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养十分好,因此并不哭闹。只两手死死拽紧嘉清郡主的衣角。
“元明不怕,已经没有事了。小姑姑这就送你回去,你别怕。”嘉清郡主拍了拍元明的肩膀温声安抚他。
正好宁王世子和顾明潇也赶来了,顾明潇左右环顾一遭,没有瞧见程昔的人。遂上前一步,询问道:“大哥哥,表妹哪里去了?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顾轻言这才想起来程昔被他安置在了酒楼里,这才要折身回去寻找。就听下面的士兵上前回禀:“禀告小将军,已经虏获五名刺客,死了两人,还有一个跑掉了。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闻言,顾轻言眉头一皱,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什么,忽然抬步,急冲冲的折身回去寻人。他一脚才踏过门槛,见大堂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倒了一地。哪里还有程昔的半点影子。
忽见柜台后面躲着个人影,顾轻言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着这人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先前这里站着一位穿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哪里去了?快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那个姑娘被一个黑衣人劫走了,往城外去了。公子饶命啊!”
顾轻言脸色登时煞白,手一松就让人跌了下去。他方才不应该把程昔单独留在酒楼的。黑衣人尚且不知身份和来历,若是对程昔怀有歹意,那该如何是好。
顾明潇直接就哭声来,“我就不应该出来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把表妹给弄丢了!表妹若是出了半分差错,我怎么对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姑父姑母。我怎么跟祖母和阿爹交代!”
宁王世子最见不得顾明潇掉眼泪,当即就慌得手足无措,抬起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连声的让她不要哭了。
嘉清郡主心知顾轻言定然是着急过来救她,这才将程昔落下了,心里难免感到抱歉。可眼下又不知刺客将程昔掳到哪里去了,只好低声宽慰顾轻言,“你别着急,永宁县主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见顾轻言衣衫被鲜血浸透了一片,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不必了。”顾轻言直接拒绝,转头同宁王世子郑重道:“宁王世子,你先领着人送嘉清郡主,皇长孙,还有我妹妹回去。务必不要再出半点岔子。”
“好,我知道了。你要做什么去?”宁王世子点头应了一声,见顾轻言提着剑大步朝城门口的方向去,赶紧将腰间挂的玉佩抛了出去,“顾轻言接着!有宁王府的玉佩,你出城方便些!”
顾轻言头都不转,抬手将玉佩攥在手心,说了一句,“多谢”。这才领着剩下的士兵迅速出城。
※
程昔被黑衣人挟持,一路被其扛在肩头出了城门往南行去。她被人点了穴道,全身都不能动弹,努力保持冷静,大脑飞速的运转。
且不说这群黑衣人到底哪里来的,竟然敢青天白日混在舞龙舞狮的队伍里,想来定然是筹谋许久。而程昔来京城不过短短几个月,又没什么仇家。而顾轻言虽然性格张扬了些,在京城也没听闻同谁起了龃龉。遂猜想这些黑衣人是冲着嘉清郡主,皇长孙以及宁王世子三人去的。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中,就嘉清郡主三个人身份最高。
也许是把她当成了嘉清郡主,这才掳走她,也未可知。
这般想来,程昔又冷静些许,努力保持着头脑清醒。这刺客似乎是受了剑伤,一路行来地面淋漓了不少鲜血。又被其抹了去,可见这人做事还挺谨慎的。
也不知行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沉起来,终于在一处破庙里落了脚。黑衣人一把将程昔放了下来,将人安置在柱子上靠着。这才盘腿坐在干草上运功调息。
不出半柱香的工夫,身形猛然一晃,捂住胸口吐出口血来。面上裹得黑布也随之落了下来。
这是一张少年的脸,带着七分清俊,三分稚嫩,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四岁。脸色惨白,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生得俊俏。五官隐隐同颜玉有几分相似,大底是颜家的哪位公子。
颜玉暗害皇长孙,惹了圣上雷霆大怒,直接罢黜了兵部侍郎的官职。将颜家抄家灭门。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居然还敢公然当街行刺。
他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可因为穿着一身黑衣,即使是流再多的血,也轻易瞧不出来。似乎是感觉到程昔在看他,立马恶狠狠地瞪了过来,警觉性比普通人高许多。几乎是骤然睁开眼来,眼里冒着凶光,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似乎稍有对他不利的动作,他就会像小豹子那样,猛的窜上去撕咬。
程昔揣摩着用词,旁敲侧击道:“你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你没事吧?”
少年应该做梦都想不到,程昔生得这般柔弱,又是在这般情形下,居然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少给我装好人!顾明潇,就是你陷害我姐姐,害得我家满门被抄斩,我要杀了你,替我家人报仇!”
程昔微微一愣,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些黑衣人居然是冲着顾明潇来的。她微微蹙眉,苦笑着摇头,“那很可惜罢,我不是顾明潇,你抓错人了。”
少年愣了一下,立马道:“你少骗我!京城谁人不知顾明潇模样生的艳丽无芳,定然是你没错了!”
程昔想不到这少年居然还“以貌取人”,可她是顾家的表小姐,本质上同顾明潇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也差不了多少。况且,颜玉谋害皇长孙一事,自己也被卷入其中,横竖脱不了干系便是了。
“我真不是顾明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受了很重的伤,再不包扎的话,别说是杀我了,你自己也活不成了,还谈什么报仇。”
少年捂住伤口的手,鲜血自指缝流了出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他似乎是疼得紧了,咬牙硬撑片刻,侧着脸又问:“你当真不是顾明潇?你有什么证据?我不杀无辜的人,你若当真不是,我便放了你。”
程昔想了想,也没什么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只好摇头反问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顾明潇么?”
少年登时语噎,似乎是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一时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