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院中, 那筑了半面的池塘旁,全是杂乱的脚印, 此时这围着不少人, 都在小声议论着。
“都给我让开!”
时眠推开众人, 望见地上的人, 瞳孔狠狠一缩:“许、许儿……”
时眠身子一软,跪在了污泥浊水里,雪白的裙子刹那间被污染,黑褐色的泥水不断扩张, 缓缓爬上她的衣裙,时眠却毫无所觉。
许儿刚才才被人从塘中捞出, 此时面部发白, 双目紧闭,她的脚庞, 一个凉透的汤婆子埋在了泥水里。
时眠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贴上许儿的脸庞。
她脸上的温度刺痛了时眠的指腹, 许儿的脸部已经僵硬。
这种感觉和巫秋湖上发现笪御的身体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许儿是真的死了。
时眠猛地捂上胸口, 泪水无声的涌出眼眶, 她张着嘴,身子抽搐起伏着,她在嘶吼,却没有声音。
青竹和东霜面露悲痛,下人们不知不觉全部禁声, 有冰凉的雨滴落在他们的脸上,有人抬头看了看天空。
又下雨了。
之桃匆匆赶来,随后而来的是时庭深和时南昌,这个时候他们本应去上朝,听见木兮院的消息于是派人去告了假。
时南昌过去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一会,他的胸前就被时眠的泪水浸透了。
时庭深静静的望着时眠的背影,眼中平静无波。
许儿比时庭深大不了几岁,儿时的时候许儿对他也颇为照顾,此时地上的尸体并未引起时庭深的注意。
他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然后望向时眠。
时眠哭道头脑发晕,她强撑着一口气,将这里的一草一木深深印在脑海中,以及当场的每一个人,随后晕在时南昌的怀里。
东霜抽噎着,她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找来两个下人吩咐道:“你们两个,好生保管许儿姐姐的尸体,除了姑娘,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时庭深的脚步一顿,他回首看向她。东霜收到他的视线,眼神避了一瞬,咬牙再次迎了上去。
东霜本是马戏班子里的一个杂耍戏子,班主对她很不好,非打即骂还喜欢占她便宜。两年前他们途径宣阳在街上卖艺的时候,她因为失误没牵住狗,就在街上被班主抽打。
是许儿姐姐将她买了下来,带到时府。
她犹记得那天,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上都是鞭伤。许儿温柔又有耐心,给她新衣服还帮她上药,比她娘还好。
伤好了之后,将她带到姑娘面前磕了头认了主,姑娘给她赐名东霜。有了自己名字的东霜高兴的就像个孩子。
东霜的心思纯粹又简单,谁对她好,她就发誓百倍奉还。
这次许儿离世,在东霜心目中,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凶手,时庭深。
她没有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道许儿那么好的人肯定没有仇家,唯一的例外便是最近在追查的时庭深。
那日在沁秋园见着的狼狗,至今还历历在目。
时眠病了,前所未有的大病。月事受凉,惊受悲痛,又在雨中淋了大半个时辰。她的病犹如虎狼之势,来势汹汹。
青竹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出过时眠的闺房了,时南昌急得都没去上朝,时庭深自然也没去。
笪御犹如一座尊神,在时眠床边一动不动的站了大半天。青竹给她喂了药,可是时眠都给吐了出来。笪御面色一寒:“把药给我。”
青竹递上碗,他接过一口饮下含在嘴里,强硬的掰开时眠的嘴灌了下去。
时眠呛了呛,她迷迷糊糊半磕着眼帘,似要醒来。
笪御双眸一亮,等了半晌,时眠依旧在噩梦之中,嘴中低不可闻的喃喃自语,即便笪御凑在她嘴边,也听不清楚。
门外传来脚步声,笪御眉间一动,脚尖轻点跳上房梁。
下一刻门被推开,是时南昌和时庭深。
时南昌:“眠儿现在如何了”
青竹摇摇头:“大夫说,姑娘不光受了重寒,虽然有药可医,但是心结在身,再多的药都是徒劳。姑娘不愿抵抗病魔,也不愿醒来,长久下去身子迟早要受不了。”
时眠在黑夜中,身上捆着绳子,只要她稍微挣扎,这绳子便会收紧一分。
她望见了白衣胜雪的笪御,耀眼的宛如一颗太阳,渐行渐远,她渴求着奔向他,但是身上的绳子却阻碍着她。</p>
于是她挣扎,绳子缩紧,她触及不到,笪御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