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园坐落在宣阳的最南边,占地一百零八亩。
大大小小的亭落数不胜数,老板是个聪明人,菊园刚建的时候就在中央盖了数座连绵的院子,取名“园央”,供给郊游赏玩的客人借宿。
光是这住宿的费用就是一笔巨款,另外还有茶饮小食,游玩的园费,以及各种投壶花灯等等小玩意在期间贩卖。
坊间传闻,菊园的老板共有三位,各自掌管着不同的事物,有人说是花甲老人,也有人说是俊美公子,传言无数不知真假。
时眠踩着工形车凳,伴随着金莲踩地,绣花鞋上的小铃“叮当”作响,清脆诱人。
顷刻间菊园门口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大渝王朝原先是游牧民族,当今圣上长孙显统一王朝后虽然多有学习汉族文化,但是遗留下来的许多民风和习俗依旧在坊间盛行。
比如大渝的民风开放,男女间相对自由,更有每年春秋两季,专门是各家适龄孩子的互相相看的时节。所以这个时候的也是菊园最热闹的时候。
蔓枝这次没有跟来,她已经记不得以前是怎么管教蔓枝的。而这一次,时眠回到不觉小筑之后直接扣了她一月的月银,让她留在府中好好反省。
她上一世去凉安的时候,蔓枝是跟着一起去的。但是初到凉安第三日,蔓枝不知道出府做什么,在街上碰到了皇家贵人,以下犯上,出言顶撞,被当街砍杀。
她连蔓枝的尸体也没见着。
这一世,若是蔓枝还改不了口无遮拦的毛病,她就打发了还给哥哥,也免得最后丢了一条性命。
进入菊园之后,一眼望去是种在墙根的黄色野菊,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
许儿说:“姑娘,婢子去园央租个小院。”
时眠摆手:“不用了,今日逛逛,晚膳前就回去。”
若是和表姐一起来,小住个两三日也可,但是现在就她一人,她也不想多留。
菊园里的小路都是青石板铺成的,踩在上面不会污了贵人的脚。一路上各种各样的菊花争相斗艳,时眠不过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见过十来种了。
时眠脚步停驻。
眼前是一大簇白色的菊花,花心泛青,并且淡青色顺着花瓣根部朝外蔓延。花瓣细细长长,花蕊外围未开全的花瓣蜷缩在一起,已经张开的伸展开,尾端翻卷犹如波浪。
“这种菊花唤作白鸥逐波,你看它们的花瓣像不像涌起的白色浪花,玲珑欢快的跳跃在海面上。”
来人一袭粉色纱裙,梳的是时下流行的近香髻,发上只有两朵白色簪花和一支银钗。
时眠在脑中思索了一下,这女子好像是钱家大姑娘,钱晶晶。
前世她在宣阳的时候偶尔会在街上遇见她。听说钱家是书香世家,祖母祖父尤其重男轻女,钱家三女一儿,全家的家当都砸在那幺儿的读书上,剩下三女泼辣的泼辣,怯懦的怯懦,名声都不大好。
也难怪她这身打扮。
但是时眠和钱晶晶素不相识,有上辈子的教训,时眠看她此举就变得别有用心了。
兴许近来受了笪御的影响,时眠对外人也颇为冷淡:“恩,挺美。”
钱晶晶依旧言笑晏晏:“姑娘是哪家的,要不要一起去那边亭中吃些茶水?”
时眠看她一眼,钱晶晶结交的意图太明显,她有些乏味。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时眠好歹回了一句:“不值一提,小门小户。”
这时旁边一个明黄的倩影娇俏的蹦蹦跳跳来到两人旁边,亲昵的揽住时眠的胳膊,她朝钱晶晶嗤笑一声,和时眠说:“时眠,你别听她的,你是宣阳时家的独女,这女子明摆着想借你攀高枝儿,你可万万莫要上她的当。”
眼前的女子比她稍矮,下巴微抬,明明说的是挖人心窝的话,偏偏被她说的有了一股子娇憨的劲。
这就是崔明媛。
上来就给她挑拨离间,真是好手段!
虽然时眠上辈子时被崔明媛逼得落崖,但她心中依旧保留了一份善念。
她重生以后本就对神明多了一份敬畏,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时眠想着,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
这一世的崔明媛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冒然报复未免不公。
但是她心存善念,并不代表她就好欺负。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时眠是时南昌的女儿。
时南昌嫉恶如仇,有仇必报。
时眠扯出自己的手臂,嘴角一抹冷笑绽放:“崔姑娘真是舌灿莲花,两句话挑明我的身份,先明指这位姑娘攀高枝,又暗指我隐瞒身份瞧不起人,让我们两看生厌,你好看热闹是吗?”
崔明媛被时眠的话惊呆了,同时还有被人挑破的尴尬和愤怒,她慌张的想拽时眠:“不是,我……”
时眠退开一步避开她的手,直接无视了崔明媛,朝钱晶晶微微颔首示意:“这位姑娘,我方才不是故意隐瞒身份,你我素不相识,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些难免,万望莫怪。”
钱晶晶脸一红,刚才在菊园门口,远远地她就瞧见时眠的马车,上面的帘子金丝纹边,顶端镶玉。
一看就知道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她一路跟了过来,崔明媛说的没错,钱晶晶就是过来攀高枝的。
然而她的目的先是被这个崔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挑破,她羞恼的同时对这两人都生了怨恨。
结果这位时姑娘就好声好气的和她解释并且道歉,半点也没看不起她的意思,仿佛没听见崔姑娘的话似的。
钱晶晶对时眠生了一丝好感,对她的怨气也转移到了崔明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