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闭口不言。
钱氏有些尴尬了,她悻悻坐直身子,有些气恼:果然跟李瞳一般,是个不知世故人情的。堂堂沈家女,竟跟个哑巴似的,连贵女的基本素养也没有,哪担得起世家宗妇的责任,怪不得只能嫁给一个穷书生。
她默默猜测前些日子疯传京都众贵公子看上沈晨的谣言,摇头想:不是亲眼所见,果然不可信,就这品性,怎么可能引得各家求她为媳?怕是嫁不出去,这才编了谎言过来蒙骗世人。
也不知道沈家三爷三夫人是怎么教养的!不过这样的人李瞳在一块臭味相投,她是更放心的。
她端起一杯茶,越想越舒心,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橙姐儿可是嗓子不舒服?怎一句话也不说?”
沈橙摇头:“非是,只是你说的,我都不知道不知如何开口。”
她声音冷淡,不带情绪,语气认真,好似在阐述什么道理一般,钱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这话怎么说?”
沈橙:“李家伯母这话说的,我本是阿瞳请回来的客人,你却半句不与我说她,言行间屡屡看向李眉阿姐,将她与我扯在一块,净说些她的事情——伯母啊,我与李家阿姐不曾相识,你与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说了我也不知道啊………今儿要不是我自己知道是随阿瞳来做客的,不然还以为是李眉阿姐请我的呢。”
钱氏:“………”
李眉:“………”
沈橙继续道:“再者说,我是不愿跟李眉阿姐一起玩的,你看她体弱多病的样子,怕是出门都得喘气,惹了风寒可怎么办?她这样的娇花儿,就得养在盆里,出了这个盆,不得枯萎了?伯母啊——”
你的心怎就这么黑呢?你让我带着她出门游玩,不就是想让我背个锅吗?
京都谁不知道,李眉是出了名的矫情和冰美人。
她因着面瘫,一双眼神功夫练得最好,钱氏虽跟她是第一次近距离相见,竟也从她的眼里读出了其中之意,一时间倒也没被气倒,反而有些啼笑皆非。
千算万算,没算着沈橙是这么个画风。
自从上月李瞳放出话来沈橙是她手帕交,又频频留在沈府后,钱氏便有些猜测,两个小女娘可能真的是和好了。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嘛,分得快,合得也快,李家这两个继女,不正好是个例子吗?
当初她一个钱家嫡女嫁来沈家做继室,虽憋着一口气,却到底没敢对原配的这对女儿下手,且也没想着要怎么样。
她娘在她出嫁前曾细细叮嘱过她:“就是一对丫头片子,将来嫁了出去,给些嫁妆也就得了,没的为了她们在手上沾染一些脏东西,你去了之后,尽快生下儿子才是正经的事,老夫少妻,你又生得俏,何愁拢不住丈夫的心?不用一年,整个李府都会在你手上。”
钱氏也听劝,却到底意难平,不满道:“我们这样的家世,怎还让我做继室?”
钱母耐着性子道:“你嫁过去就是李家的当家主母,上没有婆婆和公爹,下没有难缠的小姑子,除了一对听之任之的原配幼女,择李家为婿都是上上之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都这般说了,钱氏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依言嫁了过来,发现日子当真如母亲所说般好过,李家完全是她的一家堂,但是日子久了,便发现即使原配只生了两个闺女,却还是戳人眼睛。
她刚开始只是闲的无聊,偶尔看见两个小女孩在那争一块玉佩,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将玉佩故意给了大的,还对小的说:“一块玉佩,怎能分成两半?她是姐姐,合该好东西都应是她头一份,你只能乖乖等着下一次有一件不适合你姐姐的玉佩时,再给你。”
大一点的在旁边听着直点头,童声童气的拍掌笑道:“对,对,我是姐姐,你就应该让着我。”
小的哇哇大哭。
丈夫回来了,她觉得无话可说,便故意将下午的事编了些谎话话给他听:“阿瞳十分好强,阿眉则弱了些,我瞧了这些日子,发觉阿眉和阿瞳总喜欢抢同一件东西,就比如说今天,府中的玉佩有那么多,两人却为这一件东西不放手,奇怪的很,且阿瞳这孩子,因生的壮实,竟动手打了阿眉,我便将玉佩做主给了阿眉。”
然后感慨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琢磨不透。”她说完心中直打鼓,除了两人抢玉佩之事,其他细节完全靠编造,这事儿,她在娘家干过不止一回,但在夫家还是第一次。
许是她太坦然,丈夫很快相信了她的话,还央求她管束两个女孩:“我整日在外面,不知此中情况,你在家要好好教导她两,着实辛苦了。”
钱氏很得意。
两个小孩到底为什么要抢一块玉佩,她不想去探寻,只从这件事上得到了一些乐趣:不论她说孩子的什么鬼话,丈夫似乎毫不关心,只要她说的,他都会信。
而那两个小女娘更是有趣,这种年纪不过轻轻挑拨一番,不论是血缘有多亲厚,都会反目成仇。
但那时她也仅仅是觉得,这只是一个不为外人道的乐子,真正开始将李眉和李瞳视为挡路石,是从她连吃两年补药,却都无法怀孕的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