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不甘,不轻不重喊了一声:“秦哥哥?”
余音绵绵,暗含小女儿家柔情婉转、欲说还休的情愫,还有几分亲近之意,袁老爷、侍卫、若干下人等闻声纷纷回望。
唯独方重衣没回头。
听到这声“秦哥哥”,苏棠恍神了一阵,见方重衣完全没意识到在喊他,暗暗扯他袖摆,低声道:“公子,喊你呢。”
在外,方重衣通常都会隐瞒身份,苏棠也从善如流喊他公子。
他这才转头望去,但跟之前是一个表情,没任何表示。
空气一度十分安静。
苏棠脑子里火花一撞忽然想明白,世子大人五米之外雌雄莫辨鬼神不分,人娇滴滴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可能只是一团雾状……
袁若见秦公子回头,羞赧地低头,还特意整了整裙摆。
“应当是袁老爷的家人……”苏棠在他身侧轻声提醒。
方重衣淡然点了头,面上是温文有礼的微笑:“好久不见。”
袁起鸿见他总算应了,忙上前活络气氛:“若儿也是见过秦公子几次的,譬如去年在畅合园……哎,还记得当时,公子一曲秋水惊艳四座,若儿从小习琴,大抵是想借此次机会,向公子讨教一二。”
袁若羞赧地抿唇,正好父亲替她找了个好由头,便默认了。
“袁老爷过奖。许久不弹,早已生疏了。”方重衣模棱两可道了句,说罢继续往园林走。
袁起鸿一怔,自己打了个圆场,把话头掐断。女儿这一出他也没料到,说起来他也有这份心思,若儿更是不必说,但也得人家有意才成。
一行人继续前行,袁若嘴角的笑意消失,眉眼低垂,失落地跟在后面。
戏台上了一幕新故事,正演绎得行云流水风生水起,台下时不时爆发一阵喝彩。袁起鸿知道秦公子行踪低调,特意引他到南边一座亭榭内落脚,这里背临奇峰古树,四方清泉环绕,观戏的视角也极好,亭檐下有竹帘半悬,外人看不进来,身在其中却能将台上台下一览无余。
素面茶炉上缓火煎着汤水,丫鬟老练地涤器洗茶,青釉杯盏倒入滚水,冲泡的乃是天目山上刚采摘的新茶,醇厚茶香在亭榭之间氤氲溢散。
“让袁老爷费心了。”七公子拂衣落座,笑容谦和,气度高华。
他身上的贵气是与生俱来的,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生生让满园风光都黯然失色。苏棠默然跟在后面,想到他还有那般阴鸷狠厉,飞扬跋扈的一面,目光不由生出几分恍惚。
戏台是临时搭建在园林中,场地内各色繁花草木错落,宾客的座位也是各自分散。袁家大公子袁昭一直在旁作陪,方重衣无心听戏,先是若无其事问起了今儿来的人,袁公子便一一介绍。
他静静听着,韵致天成的桃花眼扫过宾客,目光一顿,平静开了口:“陈致?可是坐在梅树底下的那位?”他看不清,只能边听袁昭的讲解边推测。
见秦公子发问,袁昭特地往亭外瞧了瞧,笑着答:“是,他是做药材生意的,近两年才从玢城那边过来,秦公子不熟悉也是正常的。”
苏棠一听他们说到“玢城”,顿时警觉,这不就是方重衣让她重点关注的人吗?
梅树离得有些远,若要看五官细节,还是得走近些。
她与他对了眼神,彼此会意,方才走出一步,福身道:“公子,风大了,小的去拿披风来。”
方重衣点头,让她离去,疏淡的视线随着那抹娇俏身影飘远。
苏棠这般低眉顺眼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
虽然方重衣很清楚她是逢场作戏的,心头仍不免生出些隐晦又陌生的情绪,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去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