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何地看到我逃往后山?那里和京城根本两个方向,我往那边逃做什么?”
孙友善站出一步:“初八晌午,莫约巳时整,那会儿我在地里搭棚子,就看见你捂着包袱,鬼鬼祟祟往林子里跑。”
“背得倒挺熟。”她冷笑。
“谁知道你为什么往那边逃,许是做贼心虚顾不得方向了呢?”几番阵仗后,莫氏又镇定下来,阴阳怪气添了句。
苏棠回想,那个时间点自己刚从初华镇返回,独来独往,没有旁人可以作证,他们倒是处心积虑挑了个好时间。
“禀大人,有重大发现!”大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身着青灰色公服的官差带着手下从外归来,一路人马疾步进了公堂,齐齐朝县尉拱手。
“说。”
“在张氏家中找到了这个。”官差对手下人示意,随即,一块碎花青布被呈了上来。
黄大人眼睛一亮,大为惊讶,肃然问:“哪里搜出的?”
“后院。卡在排水渠里的铁闸栏上。”
苏棠心底一沉,诧异地后退半步。
怎么可能?
黄大人一声长叹,意味深长望向她:“怕是某人想毁尸灭迹,扔进水渠里。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正是!这正是咱家包银子的那块布。”莫氏激动得直哆嗦,又气又恨,“想我平日待你也不差,秋儿有的就不会短你一口,怎么,怎么能做这种事……!”
苏棠脑袋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进她的鬼话。
怎么可能……这块布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不会的,棠棠不是这样的人……”张婆婆拽着她的胳膊,嘴里不住地呢喃。
“啪”一声惊堂木响彻公堂,喧嚷声戛然而止,静若无人。
“人证物证确凿,苏棠盗窃之罪属实,限三个月内归还,笞五十,徒一年!”
莫氏眼中闪过喜色,低下头,呐呐道:“哎,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到底有感情,钱还回来便好,其他的也不计较了。这眼看就要开春了,家里缺人手,她若肯改过自新,我也愿意领她回来的……”
黄大人缓缓点头,凛然的目光又投向苏棠:“你若老实认罪,本官还能酌情处理。此外,你本是签了卖身契的,张氏擅自收留自然也要罚,念在她年纪大,又不知情,这次便从轻处理。当初卖身契签了多少,便按多少来赔吧。”
莫氏连连点头:“是是,毕竟她也是无辜的,老人家吃不得那些苦,罚银子便够了,和和气气嘛。”
苏棠冷眼如刀,几乎要在莫氏身上剜出个洞来。
官差手里的蓝布被呈上公案,冷静下来的她循着望去,总觉得哪里被自己疏漏了。她思绪急转,目光又回到眯缝眼身上,他鬼头鬼脑躲在人群后,没怎么说话。
“哎呀,对了!”黄大人一拍脑袋,皱眉不展望向苏棠,提高了声音,“你没路引,怎么进的城?”
怎么进的?苏棠惨淡地笑了笑。
她对那天没什么好印象,沙哑的声音凄然道:“被一个疯子带进来的。”
“嗯?什么?”黄大人没有听清,起身凑近问。
“是我。”
平淡的声音从公堂之外传来,官家、兴余村人、空地上围聚的百姓纷纷回望,苏棠也回头,目光越过层层的人群,落在他身上。
那人站在覆了霜的矮石阶旁,通身披纯白色的狐裘,细看那氅衣却有繁复的鎏金暗纹,尊贵至极。身侧的蟒衣侍卫替他撑着伞,伞檐刻意被压低,遮挡了面貌,只隐约见得利落而精致的下颌线条,几缕墨发落在雪色毛领间,屡屡被风带起。
一时间鸦雀无声,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场令人大气不敢出。他只是默然静立在那里,就生生让周遭陷入无声无息的极寒。
男子的身份不明,但黄大人一看那些蟒衣玉带的随从便知怠慢不得,忙不迭起身迎上去。走出公堂,他终于瞥见停在衙门外的轿辇,皇族的制式,云纱鲛幔,堆金叠玉,舆顶四角下坠透雕勾云纹玉玦,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冷光。
他再看侍卫的腰配,大为意外,是景临侯府的人?
——来人难道是侯府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