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灿的琉璃瓦在如血的夕阳下晃得人眼疼, 穿越重重朱户,小太监不过在凤藻宫外稍稍停留片刻,心中转念间便措好言辞。
凤藻宫内,宫人生起暖笼, 暗金兽身熏炉中溢出浓香。
李皇后已经快要四十, 保养得却宛如三十妇人, 风姿绰约,体态丰娜, 福安公主在她身边侍候,眼中却不断闪过急切的神色,见到那太监, 迫不及待出声问道:“那云容斋的人到底是谁”
李皇后轻轻看了她一眼,福安公主一滞, 垂下头低声道:“儿臣失态了。”
李皇后微微侧脸,慢慢道:“打听清楚了确定她是镇国公和那颜氏的女儿了”
小太监躬身道:“正是。”
李皇后似乎是笑了笑,淡淡道:“多年不见, 没想到颜氏已经化为一抔黄土,如今太子也已经娶妻, 甚至我都快要有外孙了。”
福安公主小心揣摩她神色, 问道:“颜氏是……”
李皇后道:“当初你阿爹, 差点就娶了她。”
“呀”
福安公主惊呼出声,捂住樱桃小口,左右看了两眼。
李皇后微微一笑:“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红颜易老, 尤其是所嫁非人,福安,既然颜小娘如今容貌有碍,你还一定要见她吗”
福安公主抿了抿唇:“我……”
“你知道为何伶舟从来没有想过休弃三娘吗”
福安公主蓦地被戳中心事,唇色发白,心却跳的厉害。
她隐隐感受到,李皇后是知道了她的心事,并且并不赞成她的妄想。
李皇后轻声道:“因为,他从来不爱任何人,三娘虽然疯了,却是他得以成功伪装的面具。”
她的声音随着殿中燃着的檀香浮动,徐徐飘出殿外。
丞相府,水阁上四角小方亭,李复正在拨弄着棋盘上的白玉棋子,可他对面却没有任何一个人。
旁边枯黄的柳枝轻轻随风摇曳,划过平静如许的水面。
这样寂寞又闲情的时候,总是能让李复,想起一个人。
咕咕两声响,一只浑身羽毛洁白的胖嘟嘟小鸽子飞啊飞,落到了他肩膀边。
他取下信筒里的信,摸了摸小鸽子的脑袋,小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他。
一张纸条被取出,他淡淡一扫,美貌的婢女躬身上前,递过来焚炉。
“玉引,我记得,你似乎之前有回乡的打算”
玉引像是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羞红了脸,低声道:“郎君记得没错。”
“如果回去的话,还会回来吗”
玉引笑了笑,把耳间鬓发挽到耳后,摇了摇头:“回乡后,应该就不打算回京了。玉引本来就是因为家中贫寒,才会上京……”
李复呢喃道:“那她,为什么让她回京呢”
明明离开的时候,你眼中充满了对玉京的愤恨与仇视。
晏师清来的匆匆,却直到月上柳梢,都没有离开。
颜婳本来觉得没什么,越想越古怪。
晏师清从来都不是一个逾矩的人,再加上之前他突然闯进来……颜婳觉得这其中绝对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所以两人一起用了夜宵后,晏师清说要沿着云容斋旁边遛狗,颜婳也主动要跟着她。
月色幽幽,晏师清道:“过几日福安公主应该会召你入宫。”
颜婳已经不惊讶了,装作不经意道:“我知道了,正准备去隔壁的成衣铺订做衣服呢。”
“如果你这几日在府里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晏师清淡淡一笑,“别忘了告诉我。”
他像是有深意,颜婳看不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其实婳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离开国公府,也许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颜婳撇撇嘴,她知道晏师清能够还是没有办法理解自己。
“我是没有那么多事情了,郡主的麻烦就大了。”
晏师清不置可否。
这时候婢女走进来,道:“有人来找娘子。”
颜婳道:“什么事情”
书童道:“听说是绣娘,要为娘子量体裁衣。”
颜婳就与晏师清告别,遂现行回到了住处,两位绣娘已经等候多时。
颜婳扫过去,这里面并没有上次见到的那个高个子。
青妩送她们离开后,颜婳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呈着她娇俏可人的容颜。
她眨眨眼,从抽屉里取出上次调制而成的用以易容的膏体。
心中转过许多个念头,到最后,她终于又重新把东西锁在了隔层里。
最好还是等到找出可以改善的方子才好,不急于这一时。
取出妆匣,颜婳想起晏师清。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出来。
她可不可以把自己化的像是晏师清,她以前没有装作男人过……
颜婳没注意的地方,屋檐上,倒挂着一个宛如蝙蝠般的男人。
他眯着眼,脸对着窗子,兴味地注视着颜婳涂涂抹抹。
可慢慢地,随着那张脸轮廓渐渐变化,他眼中的兴味一点点转换成震撼。
……
颜婳对着铜镜,突然觉得把自己化成一个男人,还是太难了。
到底男女之间的差异太大,让她化成一个女人还好,如果是个男人,也太考验自己的技术了。
由于梳妆台这边的光线并不好,颜婳微微侧了侧铜镜,想要更好地观察自己的样子。
然后,镜子中映出她骤缩的瞳孔。
窗台前,有个倒挂的男人!</p>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把镜子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