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窕瞪了眼丫鬟,眼神示意她闭嘴,然后自己悄悄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只听到似乎是张婆子的声音道:“郡主,表姑娘也是想要给你出一口气吧。”
“郡主”冷笑道:“给我出气?她只怕是那日在颜婳那里丢了脸,才想这么编排她的吧!枉我把她接过来想好好培养她一番,万万没想到这个下贱的出身还是改不了,随她爹娘一般的乡土气,偏偏又愚蠢至极。果不其然被颜婳捅到了老夫人那里,让老夫人把我好一通训斥。再这么没有眼光和见识,我就把她随便嫁个乡巴佬算了,省得坏我清静还败了我们门风……”
接下来“郡主”说什么,舒窕已经听不下去了。她靠在墙上,浑身虚软,泪光盈睫。
等到丫鬟来叫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舒窕最在乎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有一门好亲事。
这也是她委曲求全讨好脾性那么恶劣的昌平郡主的最主要原因。
庄王只是个落寞的宗室,舒窕的母亲更是不受重视的庶女,她嫁给了一个小官后,夫妻两人在外地就没有调回来。
舒窕第一次进玉京,入国公府的时候就被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繁华迷住了双眼,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那么高高在上地享受地活着。从此后发誓绝对不要嫁回去,她要嫁给高官、嫁给贵族,她生来就应该享受华服美食、荣华富贵!
而最方便接近的目标就是晏师清晏师诚兄弟了。
她因此最要脸面,最恨人提起自己的出身,故而那日之后才恨毒了颜婳,蓄意报复。
万万没想到,她觉得本应该被郡主认为是替她报复的举动,会让郡主如此看低她!
她捂着眼,泪如雨下,心里后悔极了编排颜婳的事情,可只能独自咽下来。倚在墙角一阵子后,才慢慢平复过来。
回到临风院的时候,见到郡主房间灯火未灭,她心中没有觉得奇怪,反而升起了深深的怨恨。
到底,姨母是郡主,而不是姨母。郡主从来只把她当作一条狗,有用的时候哄一哄,没用的时候踢一脚。
墙的另一边。
颜婳坐在茶寮里,身边只有青妩一个人。
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姑姑,人走远了吧。”
青妩道:“已经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颜婳轻轻一笑:“这下,她估计能消停不少时间了。”
颜舜华让人教给颜婳很多东西,正经的经典史籍有,不正经的旁门左道有。
而且颜婳在模仿人说话这件事上,有兴趣不说,还很有天赋。
奇怪的是,颜舜华在这方面不但没有约束过,反而十分纵容。学人说话学的像了,颜舜华还会夸奖颜婳。
心绪慢慢飘远又收回,颜婳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我们回去吧,姑姑,外面还怪冷的。”
青妩给她披上一件外衣,走出紫竹林的时候,突兀地回头看了一眼。
或许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人在不动声色地窥视着她们。
……
“那日行刺大人的刺客,我们仔细比较过他髀骨间的印记,发现他确实是武德司之人。此人姓聂名尾,乃是武德司培养的高级探子,无父无母。暂时还不知道他是因何行刺两位大人?”
“也只有武德司才会培养出如此擅于伪装的人。”晏师清手中玉管碰了碰纸面,若有所思道。
“他与李家可有关系?”晏师清问道。
武德司派来的人惭愧道:“并没有查出他与李家的关系来。”
“家里的银钱也不曾多?”
“正是。”
晏师清沉思道:“既然他无父无母又未成家,那么钱权财色,必有一项是这他的弱点。如果银钱往来上查不出的话,不如你们往女色靠近,看看他有没有相好的官妓之类。”
那人恍然大悟:“多谢大人提点。”
目光刚巧落在晏师清案上一个开了半边口的锦匣,透过锦匣的缝隙能够看到一对精致金钏,像是刚被人放在掌心中把玩后放下的。那人见了不由笑道:“这是哪家姑娘送给大人的?大人可不要误了人家好意。”
晏师清也在看那锦匣,淡淡道:“长辈赠与的。”
那人顿时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我还以为是姑娘给的。”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金钏是定情之物,可如果是长辈赠与的,莫不是在提醒晏大人该定亲了?他想。
这时候门窗上传来两声轻响,武德司之人知情识趣地主动告退。
就在他离开后,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闪了过来,晏师清轻挑灯芯,因为如果在阴暗处,你更难以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我不是说过,无事的话,不用来吗?”
那人正是江隐。
说不清是忌惮还是厌恶被束缚的感觉,自从江隐到他身边后,他就一直放养着江隐,江隐做什么他不会管,同样的,江隐不能干预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江隐普通至极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犹豫,晏师清很少见到江隐这种表情,因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面无表情的,于是挑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隐极快速地把之前在紫竹林里见到的情况一一告诉晏师清,然后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呆呆看着他。
晏师清慢了半拍才理解江隐的意思,他有点惊奇,又有点好笑:“她真有这种能力?”
江隐重重点点头,看来给他留下的印象有点深刻。
灯花爆了一声,晏师清重新挑了挑灯芯,这次不是为了照亮江隐,而是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末了,江隐听到从晏师清处传来的一声轻笑。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江隐身子晃了晃。
“难道你不觉得吗?”晏师清微微一笑,“从一开始,我就应该觉得不对。”
所以说,当初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骗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