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在中央的那位师妹神色委屈,欲言又止,但话总是尚未来得及出口,便已经被自己的师兄师姐们抢过了声:
“成日里不思进取,浪费时间在这种儿女情长上,哪年哪月才能勘破大道?”
“情情爱爱的也就罢了,不是不让你谈,可东府的人——你将师门的颜面置于何地?”
“东府的人也就罢了,但钟星河首尾之论,自祖师爷创派以来,就一直是我们西府不可逾越的底线!你竟然因为这么点儿小情小爱,就随随便便地向敌人妥协?!”
“谁首谁尾的也就罢了,师兄和你讲过多少次,钟星河塞于山涧之内,闭滞不通,那水积于其中上千百年,浑得不成样子,是能随便喝的么!!”
“……”
一圈人忽然沉默了下来,齐齐望向了那位眼中还残余着一丝痛心疾首之意的师兄,神色间大多带了嫌弃的味道。而被三夫所指的师妹也终于趁着眼下的这个空档,吸了吸小巧的琼鼻,抽抽噎噎地喊出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辩驳:
“师兄,师姐,这信是阮哥哥写给我的!”
“!!!”
此言一出,举世皆惊。其余三人登时面色大变,一改方才悲痛欲绝仿佛星河崩塌的灰败表情,个个脸上是三福落彩燕过春来:
“师妹,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是师兄错怪你了,这一招扮猪吃虎暗度陈仓,用得实在是妙啊!”
“我们西府的未来,就托付在你的手里了!!”
“……”
终兰他们围观过一轮,面无表情地走了。
怀虚涧的人,还真是很有原则的呢。
三个人绕着甲板走了一圈,本来只是想要好好看看风景的。奈何毕竟是群英会,来的人多,路数又杂,风景没欣赏全,戏却碰上了好几出。小到私人恩怨情侣吵架,大到帮派不合以多欺少,最可怜的大概就数一群穿着豪放、不论男女都面垂白纱的弟子了,没走两步便会被路过的人嘲弄一番。更悲惨的是,拿来作笑话,却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大家口哨一吹,冲着他们不怀好意地嬉笑着吐出的,一般也就四个字:
“哟,沙州的。”
而收到的反击就比较五花八门了。
比如:“你们给我等着,我们总有一天会壮大的!”
比如:“你们给我等着,我们总有一天会有湖的!”
还比如:“你们给我等着,我们总有一天会变白的!!”
“……”
沙州,是九湖十三洲里唯一一个“州”字不带三点水的地域。
因为它很热,又没有湖。
大陆中央的魔修五洲共享一个乾湖,芦湖横跨两洲,而与沙州毗邻的龙洲更是一洲独占两湖。
唯独沙州,什么也没有。
沙州人民别提有多气了。
和龙洲争了这么多年的边界线问题,一直争不下来,到最后都妥协得没有人样了,只剩下一个哀求:你就把湖分我一个,分我一个不行嘛??
就这,还没争取下来。
没办法,环境恶劣,人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没有发言权。
不过其地底灵脉是自乾湖过渡、铃二洲一路延伸而来,虽然掺了那么一丢丢的魔气,可能不是特别纯粹,但剔一剔还是可以用的。因此,州内好歹也立了一个修仙的门派,名曰清明雨落,可见求水的心情是有多么迫切和绝望。
当然,一般修士要不是走投无路,基本不会往沙州里跑。
而沙州除此以外,就没几个活人了——凡人落于其中,根本没有存活率。
大家也不太记得他们的门派名称,统一都叫“沙州的”。沙州人民处于仙界的食物链底层,每次这种众门齐聚的盛大时刻,都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不是被小门小派嘲讽,就是被大门大派无视。好在,他们也不是全无翻身之处。比如——
“咦,那个罩着黑纱的,是不是危绍!!”
“……”
船上不乏爱装神秘之士,喜欢拿个斗笠或者面纱掩饰身份——当然,除了危绍这种学艺不精的以外,真的希望大家不要认出自己的,一般都直接施了幻法。
终兰他们本来是低低调调地在一旁看戏,按理说不该被注意,也不会被牵连。可惜耐不住,上回群英会上温诵横死事情太大,大家可把仙尊阁下这两个徒弟的脸给牢牢记了个齐全。如今见着温吟,多看一眼便认出来了。加之松盈与柏盛从关系匪浅,稍稍那么一联想,整个人物脉络瞬间无比清晰。
终兰先前都不知道危绍有这么有名,直到她看到面敷白纱的五个沙州弟子齐齐堵在了他的身前,双目含光,手里如获至宝地拽着危绍斗笠上垂下的幕布,那眼神,就仿佛久旱逢甘霖——
他们刚刚那一吼,将其他人的目光也都吸引了过来。这下,吵架的也不吵了,施威的也不施了,纷纷精光闪闪地望去了危绍的身上。
大家的情绪都很激动。
“旁边那个是仙尊的大徒弟吧?应该没差了!”
“我就说,怎么刚刚入场的时候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