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追沉眉道:“师叔,我想借禁地仙池一用。”
清虚道长是昆仑掌门后面第一长老,也是师叔里面最难说话的一个。
只要他同意,昆仑收留叶惟心便成功了一半。
然后,这也意味着他若不同意,昆仑不会待见叶惟心。
清虚道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仙魔殊途,跟我回去,你还是昆仑首席大弟子。”
谢云追沉默半晌,默默的放下叶惟心,其他人以为他回心转意。
楚青韩靖一皆松一口气,不料听见他说,“请师叔转告师傅,徒儿不肖,等此事了,云追自会回去请罪。”
在一片惊呼暴怒中,谢云追带着叶惟心跑了。
叶惟心等他慢慢停下,心里暗叹傻子,“你这又是何必”
风风光光的不好吗跟着她淌什么浑水,她完成任务走人,他要怎么办
谢云追沉默内敛,半边脸藏在阴影里,良久轻笑,“我从小便是孤儿,跟师傅上山修炼十余载,不通世情,对任何东西都没有特别的感觉。第一次想得到,想亲近,自然就顺心而为了。”
叶惟心愣愣的,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声音低低的,继续道:“你是魔也好,不是也罢,这是我的选择,跟你无关。”
即使叶如兰说她没有心,他的付出欢喜她不一定感受得到,也甘之如饴。
少年的手温热,握着她的,温暖又有安全感。
他说既然选择了,就要试一试,不管她到哪里都想跟着。
这一次什么都不想,什么成仙成神,人间的情爱他想尝一尝,即使不得善终。
谢云追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她倒希望他什么都不要说的好,并不想带累他。
她不可能放过叶如兰,既然御清之带走人,那她便到蜀地去找人。
修仙界还在通缉她跟叶如兰,不过倒没说关于谢云追的事,暗暗舒心。
蜀州地处繁华,商贸繁盛,叶惟心变了一副模样进城。
一路上走走跳跳,好些新鲜的小玩意都想见识一番。
谢云追提建议,不然先在这里住下,毕竟叶如兰和御清之并没有回来。
于是凭租下来一个小院,落在闹市不远的小巷子里,钱财到位请了下面跑脚的一个中午收拾好了。
屋里的木质家具换成新的,被褥皆柔软轻薄,桌上还泡了一壶好茶水。
叶惟心满意了,后院有一颗长的略磕碜的柳树,谢云追在前院忙的时候,她就去树上睡觉。
等到下头人收拾好了屋子,留了一个厨娘,一个小厮一个丫鬟,都回去了。
谢云追站在院子中央,四处望了望,不见她的身影,准备出去找找。
边上机灵的厨娘笑眯眯的道:“公子可是找夫人,我刚看见夫人在后院呢。”
夫人……
两个字在舌尖一滚,浸的满齿甜蜜蜜的,不由耳跟一红。
他微咳两声,温声吩咐,“去准备午饭,味道好点,多点酸的。”
厨娘笑的见牙不见眼,黄面的脸皮挤出一道道褶子,“哎哟,公子跟夫人可真恩爱,刚您不就因为我酸菜鱼的手艺一绝才留我,晓得了。”
谢云追点点头,缓缓踱步到后头去,闲花淡淡香,晕染的满庭的芬芳。
这小院子不大,五脏俱全,前头一个圆洞门通过来,小桥假山,流水浅泉。
叶惟心睡的迷迷糊糊,满袖盈香,在困顿中睁开眼睛。
一道青色的身影站在树前,仰头看她,少年眉清目秀,丰神俊逸。
瞧着便不像在尘世久留的人,一身的干净透彻,朗目清明。
她微微一笑,捻去眉梢的柳絮,“小公子是谁这般貌美,可以亲近吗”
他舒展剑眉,伸开双臂,淡淡回她,“可以。”
叶惟心飞身跳下去,扑进他怀里,咯咯的笑,“我饿了。”
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厨娘已备了你喜欢的东西,走吧。”
用饭过后,叶惟心要出去走走,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厨娘是这里的老人了,介绍他们去城外的仙女湖,这时节,那里正是游玩的好去处。
于是两人踏着满地昏黄的夕阳,朝着城外去。
路上也有遇见的修仙之人背着长剑,或清高冷傲不屑与凡人打交道,或盛气满满视人如蝼蚁。
这一路走出去的长街,商贩来去如梭,街两边的商物琳琅满目。
叶惟心感兴趣的很,被那簪钗步摇的摊子绊住脚。
小贩嘴甜,笑眯眯道:“这根簪子适合夫人,夫人戴上那是锦上添花,公子给买一支罢。”
谢云追亲自将发簪戴在她头上,打量片刻干脆的掏了钱。
叶惟心把玩了一路,到了厨娘说的仙女湖也舍不得收起来。
此地三面环山,一汪碧湖落在中间,前后皆是宽敞的峡流。
一眼望去,万顷碧波连天,云彩仿佛飘在湖上一般,倒影成对。
盛景如此,难怪说是仙女湖。
一旁有泊船的渡口,专供人上水面上玩。
谢云追租了一条,跟叶惟心上去,修仙人士草上飞水上漂不在话下。
像这样普通人一般乘船游湖还不曾有过,叶惟心玩的开心,趴在船边玩水。
谢云追坐她对面,细细的看着,这样的关系,不知何时便维系不了。
总要在能见到的时候,多看几眼。
这艘小船似是一对夫妇经营,男人撑着船槁在船头使大劲儿,女人备了筏子坐在船篷边。
瞧着神仙似的一对小夫妻,满眼欢喜。
不由跟谢云追搭话,“公子跟夫人成亲不久吧,夫人生的仙人似的,我到这年纪还没见过这样的玉人。”
今天几次都被人误会,因着心里的小隐秘他没做任何解释。
这会儿又来一个,谢云追点头笑道:“大姐怎么看出来的”
“这刚成亲的小夫妻可不像您二位这般,你虽坐的离夫人远,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她身上,一眼便瞧出来了。”
谢云追微怔,他只当旁人一时闪了眼将他跟惟心当成夫妇,却原来是他自己的言语行动出卖了人。
那船娘道:“公子既想挨着夫人坐,过去便是,大姐不笑话你。”
话未说完,掩嘴偷笑。
谢云追闹了个大红脸,一时踟蹰。
叶惟心笑眯眯坐到他身边,故意抱住他胳膊道:“大姐有所不知,我家夫君腼腆,只因我俩是家里不同意偷跑出来的,他便不敢亲近我。”
“还时常说什么要送我回去的话,却不知自跟他出来,便是皇宫我也不会回去了。”
她说的诚恳,一脸深情苦恼,那大姐听了登时一拍大腿,“嗳呀,公子糊涂,既是两情相悦,事情又到了这里,你不亲近夫人,倒徒惹她猜忌伤心。”
叶惟心眨眨眼,小可怜的看他,“是呢。”
船娘热情的很,民风开明,市井女子更不看重什么名节。
半点没有轻视的意思,反而还劝谢云追往后夫人就靠你了,要宽她的心云云。
说的谢云追浑身都僵了,直到船公喊她出去帮忙这才停下一顿教育。
叶惟心笑的差点打跌,凑近谢云追,看他窘迫泛红的脸。
深情款款,柔声细语,“夫君可听到了我已终身尽托君,万望夫君怜惜。”
谢云追侧头看她,眸色深深,眼里情绪翻滚,叶惟心差点以为自己玩过了。
两人对视片刻,她还想说什么,忽听有人道:“救命啊,落水了,救命!”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另一条船近了他们的船,里头一女子在船头不慎翻入水。
按理来说在这湖上掌槁的都是浮水好手,那船的船公跳下去却没将人救起来,自己也在水里扑腾。
叶惟心朝水下看了一眼,那人脚下一片混沌,水底浑浊。有水鬼。
谢云追也看到了,出来没有带佩剑,他一跃入水,那水鬼还抓着落水人不放。
被一击伤到,连忙放手,于是船公身上的束缚解开,自己游上船。
水鬼被伤的不轻,叶惟心一道黑箭射入水中,那团黑影瞬间溃散。
被救起的人家千恩万谢,一定要请恩公赏脸去他家招待,谢云追礼貌的谢绝。
回来的路上还听见城中的修士说还没找到叶如兰的影子,叶惟心也不见。
她瘪瘪嘴,人就在你眼前,你看不见怪她
出门跑了一日有些疲累,她回来洗漱一番便睡了。
谢云追在书房里磨蹭了半日,今日打扫的问都没问只布置了一件卧房。
他听见了,怀着龌龊的小心思没有提醒,如今她先去睡了,再怎么也不好意思进去。
夜色深深,庭院里树影摇曳,谢云追拿了一本小诗看。
没一会儿,厨娘竟然端了一碗茶进来,放在桌上,“公子怎还不去睡夫人让我来喊你了。”
谢云追浑身一僵,耳尖发烫,喉结上下一滚,哑声道:“她不是先睡了”
“是呢,不过这会儿出来找水喝,问我呢。快去睡吧,什么时候用功不好呢。”
一面说还一面将人送到厢房门口,谢云追推门的手都是抖的。
冲厨娘点点头,关上门。
叶惟心坐在床上,身上只着浅粉的中衣,一头墨发披在身后,面容含笑的看他。
血管里的血液沸腾滚烫,烧红他的脸,面色仍是平淡。
他解了衣裳上床,离她远远的,克制得很。
她老毛病一犯,又去逗人,蹭到他身边挨着,感觉他浑身一僵。
刚才怎么上床的都不知道,这会儿所有反应都迟钝的出来了。
“小仙师竟然只叫人收拾了一间房啊,若不是我去问厨娘,是不是今晚要在书房将就。”
他本来就羞愧的很,还被她说出来奚落,胸腔里隐隐的都有热浪翻滚。
她侧身依偎在他身边,还把玩他的头发,谢云追直直的躺着,目光盯着帐子。
倒有些后悔白日的时候应该提醒,叫他们收拾两间房的。
倒好过这会儿骑虎难下,跟她怎么解释呢,本就是他故意纵容。
谢云追轻轻屏住呼吸,自己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她身上的暖香不断袭过来,笼罩着他,头晕目眩。
受不了了,他一个起翻身坐起,微微拱起身子,掩饰某个地方的反应。
嗓子沙哑,“我,我去书房,明日让他们再收拾一间卧房。”
叶惟心拉住他的袖子,坐到他身边去,在耳边轻轻道:“小仙师又要跑了,有贼心没贼胆嘛。”
她一双盈盈的秋眸含情,逼的他狼狈不堪,眼稍带赤,“你别欺负我,我会受不了。”
她一把将人推到床上,趴着笑吟吟,“今日我在船上怎么说的。”
叶惟心眸中带泪,有点后悔,墨发撒的一枕头都是。
他身上脸上一层热汗,低语,“这一次,我比刚才轻了……怎么样”
重于千钧,波浪翻涌,她紧紧的抓住被子。
他低头,眸色发光,“你自己说的,我一定好好怜惜你。”
响了一夜的架子床还挺坚强,并没有散架,床上的人却不一定了。
叶惟心睁开眼睛的时候帐子外面满室明光,怕是接近晌午。
她抱住被子轻轻翻身,丝丝的抽凉气,心里暗道再也不敢逗他了。
谢云追属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不声不响,以为腼腆羞怯。
一朝爆发就只有旁人吃亏的份儿,叶惟心扶住酸的直不起来的腰,一波三折好容易坐起来。
迷瞪瞪的回不过神,一只根骨分明的手挑开帐子。
看她醒了,他先不自在的红了脸,微咳一声坐过来。
仄仄道:“还早,再睡会儿吧,我让厨房把饭菜给你热着。”
她摇摇头,睡眠确实不足,头脑发昏的很。
他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臂膀上,殷红的痕迹满布,更加不好意思。
抿唇道:“你没休息好,等睡醒了,我陪你出门。厨娘说今日街上有好玩的。”
这人果真是嘴笨,满脸的羞窘愧疚,只会劝她睡。
“我洗个澡,有些饿了,想先起来。”
家里几个下人皆不在,谢云追陪她吃饭,她的目光多停一会儿,菜便被他夹进碗里。
吃了半饱,去了些乏累,她道:“你不吃。”
他盯着桌上的菜,给她夹鱼,“我吃过了,你快吃。”
淡如水的对话与相处,偏偏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幸福。
他默默的看她吃饭的侧脸,冰山脸也有变的温润如玉的一天,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吃完饭她换了一身男装,摇身一变,也如他一般成了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手上执一把墨竹折扇,轻捻风流,转一圈,“怎么样”
他点点头,“美。”
叶惟心轻敲他脑袋,佯装沉肃,“是俊俏。”
出门西转东转,还是没有叶如兰的任何消息,左右也不着急,她低头沉吟。
忽觉前头什么东西砸过来,顺手便接住了,一个彩球。
随即便一阵欢呼声传进耳朵里,前方搭了一个台子,底下围了一圈人。
台上台下的人皆看着她,叶惟心瞧了瞧手里的绣球,一人便来解惑,“恭喜公子了,杜姑娘的彩球你接到了。”
一番解释,原来这是一户人家设的抛绣球选婿。
方才出来的时候厨娘叫他们往这边来,说的热闹想必就是这个。
只是抛绣球她乐意看,可不想当主角啊,叶惟心一番推辞。
毕竟这球是自己飞到她手里的,并不是她主动抢的,她不过路过,还请见谅云云。
结果主人家不乐意了,台上跳下来一个丫头,横眉倒竖。
一旁还有个媒人打扮的婆子,她笑道:“这叫无巧不成书,绣球自己飞到您手里,还不证明您跟杜姑娘有缘分吗”
叶惟心望了台上的红轿子一眼,捂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
她本想说既是结亲,总要看看新娘长什么模样。
一旁早不耐烦的人将她往后一拉,沉声道:“对不住,他家中已有妻室,且在下弟妹凶悍异常,霸道拈酸,姑娘另择佳婿吧。”
拉着她便要走,叶惟心扇掩半面,忍笑着实辛苦。
围观群众本来看是个神仙一般品貌的小公子接了绣球,还以为有一场好戏看。
谁知人家已经成家了,皆道可惜。
“且慢!”
这时从轿子里传来一声娇喝,一个妙龄姑娘走出来,笑吟吟望着谢云追。
“既然这位公子已有娇妻,也算我们有缘无份,但不知公子娶妻没有”
现场一片哗然,这转折可以的。
两位公子皆人才贵重,接绣球那位生的神仙一般,叫人不敢垂想。
另一位虽稍逊些,也是龙章凤姿,且他长身玉立,身量结实,瞧着似乎更好些。
那姑娘说了话,一双美目便落在谢云追身上,围观群众也看着两人。
叶惟心留一双眼睛在外面,转的欢快,显然也不打算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双更合一,下午六点,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