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虽然年幼,却是不认同这话的,名帖八字都换了的,这样偷偷地换人,岂不是骗人?被贺北王知道了,他们整个伯府都要糟。何况嫡姐如何,那贺北王只怕也是有所耳闻的,既然没有退婚,那么他们婚后好不好的,也是他们的事了,别人怎么插进去搅和呢。好在这事后来没有发生。
当时贺北王刚从北地立了赫赫战功,功成身退回京,据说皇上原想把一位公主或者郡主赐婚给他的,只是贺北王重情重义,提起从小订的亲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要赐婚那一遭,贺北王的亲事办得有些匆忙,原本该是等嫡姐及笄的,却在她十四岁就匆匆忙忙娶了过去。
嫡姐虽然脾气不好,打实说来,样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又生得娇小纤细,站在高大挺拔的贺北王旁边,还不到他肩膀高呢。当时他远远看着贺北王执着红绸布将她迎出去,还暗暗担忧过,以后要是嫡姐惹怒了贺北王,被打了可怎么办呐。
正那样想的时候,嫡姐因盖着红盖头,没留意被门槛绊了一下,眼看要摔了,还是贺北王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扶住了,他正是松了一口气,觉着贺北王这样体贴应该不打人的时候,就见嫡姐一把推开了贺北王。
那一刻,不止是他瞪大了眼睛,父亲、祖母以及在场所有人都暗暗捏了一把汗,就怕贺北王发火。
那时热闹的场面几乎是立刻就静了一下,大家都心惊胆颤看着那个高大尊贵的身影。他离得远,看不清贺北王脸上,但是还清晰记得当时一下子冷沉下来的气氛,以及贺北王身上那可怕的威慑力。
后来好像贺北王也没有发怒,只是冷了脸,完成了迎亲的仪式,再没有之前那样小心迁就新娘子的体贴了。
他回忆到这里,不由皱眉毛叹了一口气,心想好像就是从那时传出贺北王厌弃王妃的消息,而他们似乎也是一直冷着的。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更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影子。
钟毓敏默默唉声叹气,心道她既然嫁了人,就要好好过日子呀,生个白白胖胖的外甥给他,怎么没有变成贤良淑德的样子,反倒变得爱欺负他了呢?
同是京城宅邸,不过是从这边走到那边,在钟毓敏皱着小眉毛正襟危坐,忧心忡忡中,没多久便到了。
这边钟意如到寿安堂跟老王妃说了这事,老王妃有点惊讶,想不到她如今真的如此亲近起弟弟来了,心下也为她高兴,连连点头。
老王妃也是喜欢小孩子的,奈何他们夫妻还不到时候,钟毓敏那孩子她见过几次,七八岁大,不像一般的孩子猫嫌狗厌,调皮捣蛋,反倒乖巧有礼,一本正经的样子,老王妃也爱得不行。听说王爷已经派人去接,老王妃就催儿媳去门口等着,人来了先带来寿安堂见见。
钟意如先斩后奏,还怕她老人家不高兴,现在却放心了,带了香桃到门口迎。然后他发现香桃着小姑娘也是翘首以盼,比她还高兴的样子。
钟意如奇问:“怎么,你也喜欢小孩子吗?”
香桃有点不好意思,“小少爷自然是讨人喜欢的,不过奴婢更多是高兴可以见到奴婢娘亲。”
钟意如不明所以。
香桃看着主子顿了一会儿,才有点郁闷地解释:“哦奴婢忘了您不记得了,奴婢娘亲正是小少爷身边的乳嬷嬷呀。小少爷出门,奴婢娘应该也跟着来的。”
钟意如心虚哦了一声,又不解问:“你娘会跟着来吗?前两次我弟弟出门,也没见有嬷嬷跟着啊。”
香桃道:“那是因为有舅老爷在身边。舅老爷不在,我娘一定跟在身边的。”
钟意如一怔,恍惚明白过来,那乳嬷嬷一定深得舅舅顾宜城的信任吧?或者说,她娘,哦不,原主的娘亲,最信任的是亲弟弟顾宜城和那乳嬷嬷吧,连她这个女儿都比不上——事实上也确实靠不住。那二者必有其一在幼子身边,牢牢护着钟毓敏这个孩子。那么,上次弟弟受伤,到底是钟安如母女使了什么手段支开了人?等会儿人来了必要细细问清楚才行。
正想着,贺北王府之前派出去的马车也到了,她脸上一喜,忙快走几步出了大门,迎接钟毓敏那个小屁孩。
正在他们这里一群人忙得热闹的时候,常乐悄无声息地领了一个穿着不起眼的男子,低头匆匆走进去了。钟意如忙着,也就没有注意到这个。
两人进去后,后边的男子一抬头,露出的脸赫然是那朝廷通缉重犯薛成霖,怪不得穿得这般不起眼了。
他朝门口看一眼,隐约看到那娇颜如画的贺北王妃,正笑着与谁说话,只是奴仆环绕,看不清楚,不由得问了一句:“那是谁来了?”
常乐只当他遇见了随口问的,便也回道:“咱们王妃的胞弟来王府小住。”
薛成霖便是脚步一顿,有心停下来,只是想起自己目前身份不便见人,又还有要事与贺北王相商,只得兀自按下,低头跟着常乐往丰源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