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伯不过是个没落的伯府,光有个头衔,没有实职,只勉强算入京中高门末流。身份相差太多,老王妃自然没有接见的必要,何况这还是个由妾室扶正的继室,上不得台面。派了身边的安嬷嬷过来,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王妃那儿已派人通知了,请两位在此稍候。”
安嬷嬷知道主子厌恶这位忠勇伯夫人,也就中规中矩地把人带到绮兰院正厅,旁的话一句也不多说,便躬身退下了。
这态度冷淡,叫两人十分难受,偏还说不得什么,只得闷闷坐了。有小丫鬟上了茶点,又很快退下了。
钟安如一看,这茶不是好茶,点心也不甚可口,顿时忍不住怒火了,“娘,你看看这些人的态度,哪里有半分对待客人的样子?分明是钟意如故意怠慢我们!”
忠勇伯夫人当然也心中不悦,不过她毕竟多活了十几年,面上倒还忍得住,淡淡劝:“忍着些。”
钟安如到底年轻气盛,又没下人在场,怎么忍得了,撇嘴道:“好歹也是从伯府出来了,这样怠慢我们,太过分了!”
忠勇伯夫人皱眉道:“谁让她飞上了高枝儿,咱们矮了一截。”
“哼,高枝儿……”钟安如想起这个就胸口疼,眼神怨恨,“也不瞧瞧她那个德行,名声扫地,呸!她要是还要点脸面,就该自请下堂!”
“好了,安分些!”忠勇伯夫人见她越说越激动,全然没有半分收敛,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呵斥,又严厉地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咱们今日来的目的。”钟安如才忍住了,安静下来。
母女俩坐等着,想着一会儿见了面要怎么说话,这事儿能不能成……没想到一直坐到茶水都凉了,也没见人,更没有丫鬟上来添茶,竟是安安静静地把她们晾在了这里。这回别说钟安如忍不住了,就连忠勇伯夫人都脸色极难看。
正这时,一阵动静从外边传来,打破了平静。
先是有仆妇扬声报“王妃到”,紧接着又有两名丫环左右打了帘子躬身侯着,接着才是香桃仔细托了一只纤柔玉手,后边挽了望仙九鬟髻、戴着朝阳丹凤衔东珠钗、穿着金线绣牡丹暗红蜀缎,被衬得肌肤似雪、乌鬓如鸦、贵气逼人的钟意如,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原本五官身段就长得极好,盛装之下,更是容光四射,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猝不及防这么一看,都不由得愣了下,继又心中暗恨。
尤其是钟安如,心道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富贵荣华都该是她的!她咬牙切齿的,嫉妒的脸色都掩饰不住了。
好在她母亲及时拉了她一下,拉她站了起来,正要说话。
钟意如却直接越过她们,由香桃托着手直奔上座,施施然在上首坐了下来,竟是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香桃站到了一边,跟进来的红玉、翠玉则站到了王妃椅子后边。这仆妇环绕、气度从容的,愣是把王妃的架子端足了。
钟意如腰背挺直地坐下,又随手理了理裙边的精美玉佩,这才抬眼看去,施舍了那对母女一个冷淡的眼神。
不经意间,倒还透出了几分尊贵威仪。
原本并不想行礼的忠勇伯府母女,看到这样的架势,再被这眼神淡淡一扫,竟然弱气一截,只能咬着牙折腰一拜:“见过王妃娘娘。”
行完礼,不要说年轻气盛的钟安如了,就是忠勇伯夫人,都觉得屈辱地不行。
不过是一个没娘没教养的野丫头,烧了高香攀上王府亲事,还不守妇道,行事出格,声名狼藉,倒在她们面前端起这贵人做派了,凭什么?!
其实不是钟意如要端架子,她才不想这么累呢,都是香桃这丫头搞的鬼。
听说这两人来了,香桃就把她从榻上催起来,往死里捯饬,给她梳了最复杂的发型、戴了最贵重的首饰、穿了最华丽的衣服,折腾了这么半天,也把她们晾地彻底。
最后这丫头还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王妃,咱们好好挫挫她们,出出以前在府里被她们欺压的气儿,让她们敢上门来!”
于是钟意如就这么华丽丽地出场了。
现在看她们脸色难看地行了礼,钟意如就笑了,“都是一家人,何需行此大礼。”
行完礼了才说这话……两人脸色更难看了。
偏偏香桃还脆生生说了句:“王妃,国礼大于家礼呢,忠勇伯夫人和小姐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钟意如瞥了这洋洋得意的小丫头一眼,知道她是讨厌死这两人了。刚好,自己也讨厌她们,嘿嘿,她们真是沆瀣一气啊,不,是同仇敌忾!
钟安如忍不住火气了,朝香桃叫道:“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看来到了王府也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规矩!”
又朝钟意如道:“王妃娘娘可得把下人管束好了,王府可不是伯府呢!”刚说完就被自己母亲狠狠扯了一下。
钟意如抬手拍拍委屈的香桃,瞥了钟安如一眼,脱口就怼:“亏你还知道这是王府,轮得到你来训斥我的丫头?”
这话太不留情面,钟安如一哽,脸色立刻涨红起来,差点就被气哭了。香桃则觉得格外地解气。
忠勇伯夫人死死拉住了女儿,勉强笑道:“安如年纪小,说话不知道轻重,王妃娘娘勿怪。”
“跟我就差一岁,也不小了吧。”钟意如又怼了一句,才大发慈悲地说了一句:“坐下说话吧。”
母女俩才脸色难看地坐下了。
钟意如好整以暇打量一番,这位继母成熟艳丽,风韵甚佳,怪不得能把原主渣爹迷地团团转;继妹则长得杏眼桃腮,杨柳细腰,也是个美人胚子,啧啧啧。
母女俩被她这毫不隐晦的打量目光看得,又是恼怒又是不安,正想说话,就听她开口:“说吧,今天来干什么的?”
忠勇伯夫人总感觉今天的钟意如换了个人似的,说话都不对了,因而只能压下心里的打算,斟酌道:“听闻王妃这段时日不太走动,府里老夫人和老爷都十分担忧,故而让我们来看看。”
老夫人就是原主的祖母,虽然后来因为原主屡次犯蠢极其失望,但小时候还算疼宠的。至于原主的渣爹?呵呵。
钟意如就略过了渣爹,问道:“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
“老夫人身体硬朗。”继母突然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毓敏这孩子孝顺,又聪明乖巧,日日到上房请安,老夫人自然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