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亦是一门望族,温夫人之上,只有两个嫡出的兄长。
与顾家一样,温氏亦是门风严谨之家,子孙也颇为成器。温夫人的长兄、如今温家的掌舵人温衡任滇南节度使,而温夫人的次兄正是时任冕州刺史的温昭。
因着滇南地处偏远,温氏两兄弟赴任之后,温家已经有数年没有回京。
温氏出身名门,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自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是如此,却并未养成骄蛮的性子,在京中的夫人贵妇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温婉娴雅。
顾远舟也对这位母亲很是钦佩,按着原主的记忆,不论何时何事,温氏的脸上都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
初闻顾成礼死讯之时,温氏关着门独自待了三天,之后便强忍住伤心,红着眼圈有条不紊地安排丧葬事宜,打府内的琐事。
这等坚毅的心性,可并非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
顾远舟心里明白,自顾成礼战死这段时间以来,温氏虽是看着风轻云淡,心里却从未高兴过,今日是第一次这般展颜欢笑。
“小舟,你舅舅来信了。”
温氏一脸笑意地说道:“说是在滇南那边寻得一位名医,最是会帮人调养身体。”
闻言,顾远舟先是一喜,随后还是有些犹疑地道:“京中这么多太医都没法子,想来要调养我这身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子,担心让温氏空欢喜一场,遂提前说道一嘴。
“试一试总归不妨事的。”
温氏还是对此事很热切,笑着说道:“你舅舅一向行事有章程,此番专门派人送信来说此事,多半是一位难得的名医,反正这事你别管,我来安排就是。”
顾远舟早就腻烦了这个多愁多病的体质,当然也不愿错过任何一个改变的机会,听闻温氏如此说,自是笑着点了点头。
母子两人的想法达成一致,便一面闲话,一面往屋里走。
温氏不是骄奢之人,屋子里也那么许多华贵富丽的装饰,乃是一通的素色物件。
看来还是因顾成礼的死郁结在怀。
顾远舟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眼瞅着这天都要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耳边传来一句温和的责问,顾远舟没有多想,直接道:“在祖父那里说话,忘了时辰。”
闻言,温氏目色一闪,略微顿了顿。
“碧翠,你们退下!”温氏直接遣退碧翠等一众婢女。
“是。”
见四下再无旁人,温氏面色肃然地道:“侯爷那边可对你说了些什么?”
“母亲指的是什么?”顾远舟问。
“你晓得为娘的意思。这些日子府内流言纷纷,我不信自己生的儿子是个糊涂不知事的。”温氏皱了皱眉,“前些日子你身子不好,我也不想你为这些事费神,但如今形势不同,礼部那边已经催了好些次,咱们不能再故作不知了。”
说到这里,温氏顿了顿,声音又沉了两分:“今日为娘问你句实话,袭爵一事你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咱们可不比二房,你二叔早已入朝为官,虽是眼下只五品,但陛下看着咱们家,加上你父亲又是为国捐躯,有这两层,必然不会亏待了他,说不得要不了多久便会往上升一升。”
看了他一眼,温氏秀眉微蹙:“如今看来,二房那边已经是有了出路。只咱们大房前途未明,你们兄妹几个又这般年幼,若是再没了依仗,今后又该当如何?”
温氏最后这句话,正是说到了顾远舟的忧虑之处。
他晓得母亲所言都是实话。
他们大房如今的处境确实极为尴尬,不管是哪个时代,都多的是那种捧高踩低的人,眼下爵位之事还没有决断,府里就已经有人看人下菜碟,在薇儿她们几个小的面前说东道西,更何况以后?
也难怪母亲会为此忧心……
思及至此,脑中有一念头突然闪过,顾远舟一脸探究地看向温氏:“舅舅突然派人进京,别是母亲做了什么吧?”
“你父亲的事,自然是要向亲戚们报丧的。”
温氏道:“你舅舅是个懂绸缪的,他自然是一心想着你的。其余先且不说,眼下我只问你的意思。”
听了这话,顾远舟久久不言。
他听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也印证了心里的猜测。
舅舅温衡此番派人进京,只怕真的是为着帮他夺取爵位的。
他心里清楚,温家在滇南经营多年,如今算得上如日中天,温衡更是为华朝七大节度使之一,在朝中很是有些份量。
加上他的父亲顾成礼在北疆战场上立了功,后面还为国捐躯,若是以此来作文章,再加上温家的权势,十有八九,这个爵位能落到他的头上。
但细细一思量,顾远舟还是摇了摇头:“母亲,此事咱们还是听祖父的安排吧。”
“虽是从本心来说,亦是希望爵位能落在咱们大房,这样您跟薇儿远航他们今后的生活也有个保障,但若是咱们如此做了,顾家也就不会再是如今的顾家了。”
“咱们家本就只两房人,若是因此生份了,今后只怕连个帮衬的都没有,再则,祖父祖母那边还不晓得会有多难受,若是父亲在的话,我相信他亦是不愿我们使些手段去谋夺爵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