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昌平侯提到自己父母,习若云垂眸不语。
因着再世为人,父母过世在记忆中已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但对于如今这具身体,却才过去几年。
习若云也曾想过,若是自己能重生回再早几个月,拼死不许父亲去那即将会闹瘟疫的地方上任,是不是他们便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成为注定只能寄人篱下的孤女了?
眼见气氛有些沉重,昌平侯摆了摆手道:“怪我了,不该提这个。你就好好在府里住着,当时在自己家一样。”
习若云点头应了,众人简单聊了聊,便入席去用晚膳。
因着是正式的接风宴,座次便严格按照尊卑来排,昌平侯自坐了主位,左手边是大夫人,右手边则是几个儿子,栾氏同几个小姐们坐在下半席。至于昌平侯的几房妾室,根本连座位都没有,全都侍立在两侧。
习若云是和楚莲心挨着坐,离近了她方才注意到,这位义女不仅面对着大夫人的时候丝毫不露怯,而且对于昌平侯也是不怕的,丝毫不像另外几位小姐一样,对于这位在战场上浸润了一身杀伐之气的父亲又敬又怕。
楚莲心一对上习若云的眼神,便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轻笑着道:“我小时候也是随着父亲和兄长在龙城住的,近两年才回了府里。”
又是与上一世全然不同。
徐氏大约是不想把琐碎麻烦的事在今天这个好日子拿出来说,昌平侯则是本身话就不多,于是酒过三巡,席上多半都是楚凌风讲些边关的风土人情。
“其实西狄人也并不是咱们素日所想的不通教化的蛮夷,他们的百姓更希望能够通商,若是此次和谈之后能够安定下来,我与父亲也不用一年到头都不得回家了。”
昌平侯也点了点头道:“是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想安稳两年,马革裹尸说的好听,换了是谁都不乐意。”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说句诛心的话,行伍世家其实是不愿意见到天下太平的。一旦不用打仗了,他们也就没用了,手头还有兵权就容易遭天家的忌惮,前朝往事历历在目,谁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下一个韩信。昌平侯在私底下的家宴也能这样说,显然与旁人不同,也不知是当真心怀天下,还是另有倚仗。
一场宴会终于结束,习若云没和其他小姐结伴,只由杏儿扶着,正穿过花园往自己的住处走,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在靠近。
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身后之人竟是楚凌风。
栾绣锦不胜酒力提前离席回去歇着了,没和他一道走可以理解,但是……习若云记得,这位世子爷住的地方,可不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见到有人看向自己这边,楚凌风笑道:“习小姐也往这边走,想必是住在听雨阁了?”
习若云点了点头:“世子您呢,是往这边来醒酒吹风么?”
她感觉自己仿若是要接触到什么辛秘,下意识地不愿打听,于是主动找了个台阶下。
楚凌风唇畔噙着笑意,点头道:“不错,离家太久,几乎已经忘了府中是什么景致,迫不及待就想看看。”
习若云没有和他多聊几句的意思,放慢了脚步落。直到进了院子之后,回身从门缝往外看,只见楚凌风仍是继续前行,很快便没了踪迹。
“刚回府第一日,就迫不及待去会情人了?”
只不过侯府花园后的角门,似乎不在这个方向啊……
习若云转念一想,兴许是那位娇客早就得到了消息,已经偷偷进府等着也未可知,便不再多想。待回房之后,她只觉分外不自在,立刻唤杏儿来帮她将头上的珠钗玉环都摘了。转头见春不见端了茶来,便问道:“你说晚间侯爷和大夫人谈了什么,能打探到么。”
毕竟可能谈到关于她自己的婚事,还是希望可以做到心中有数,春不见一抬头,没说话,眼神却是落在了习若云的身后。
习若云心里咯噔一声,只听窗外有人幽幽地道:“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