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丹方是打算给谁用的不言而喻,柳青青已经沉睡了半年了,赵青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却也不希望柳青青一直这么下去,待到她到另外一具身体中后,若是只能点燃黑色丹火,也不知还能不能炼丹,与其那时候再想办法救醒柳青青,不如趁现在有机会的时候多试上一试。
然而想法虽然好,实行起来却不容易,赵青现下的炼丹手法已经足够用来挣灵石了,是以她并不为灵石的事情犯愁,但那丹方需要的药材都十分偏门,其中甚至有几味赵青听都没听过,她在丹院的库房中遍寻不见,也只能将目光放在了青竹书院外。
听闻赵青想要炼制养魂丹,宁雪儿不问缘由地还为此专门回家一趟,小半月才回来,但即便是这样,也只是凑齐了药材的种类,数量上却是还差一株还魂草。
宁雪儿为难道:“还魂草算是比较珍奇的药材了,一时半会儿却是难以找到,青青,你若是不急着要炼这药,不然还是暂且先放一放吧?”
况且炼丹就算是再熟练的老手也有失败的情况,更何况赵青从未炼过这味养魂丹,一份材料又怎么可能成丹呢?这句话宁雪儿却是没说出来扫兴的。
赵青明白宁雪儿已经尽力了,便朝她点了点头,道:“多谢你了。”
宁雪儿闻言,害羞地红着脸道:“青青你高兴就好,不用谢我。”
赵青:“……”
赵青总觉得宁雪儿怪怪的,不只是她两面的性格和对待她的态度,大部分时候,宁雪儿都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但这并不影响赵青想要做的事情,于是她很快便放下了。
就像宁雪儿说的那样,还魂草算是比较稀奇的药材了,也许十天半个月便能得到它的消息,又或许你得等上好几年,才能偶遇能够得到的还魂草,是以赵青并不打算坐以待毙,等着机会送上门来。
在她尚未能以炼丹赚取灵石的时候,她常去青竹书院外不远的一个地下情报网钓鱼获利,现下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虽然被她杀得胆战心惊,不敢接取过于“美好”的任务了,但正常的情报还是可以获得的,也许在那里会有什么发现。
赵青打定主意后便寻了个机会,准备再次到院外去看一看。
因为欧阳云对平吟先生的提醒,赵青在青竹书院行动自如,也不用报备一声,便收拾一番,径自往院外去了。
此时她已经是青竹书院中的名人,所到之处都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向她问好,赵青先时还略有回应,后来便不搭理了,其他人也对她的态度不敢有什么非议,赵青不理会赵青的,他们也自恭敬他们的,一时间给赵青带来一种回到了从前时候的错觉。
赵青心中的想法少有在面上表现出来的,看着像是面无表情地在走路,实际上已经出神到不知何处去了,待赵青再次回神时,她便看见一个眼熟的面孔欣喜地朝她这边跑来。
赵青想了一想,认出来了,是赵元。
两院相隔甚远,又没有什么互相来往的必要,平日里赵青也不轻易往前院跑,算起来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半年前的道别,那时赵元十五岁上下,正是长个头的时候,现在一见,竟已经隐约要同赵青一般高了,她都险些没认出来。
赵元虽然长了个头,却好像并没有再多长点心眼,笑起来仍旧同从前一样天真,也没有想过会不会有“赵青与以往不同了,会不会并不愿意同他认识”这样的情况,径直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柳师妹!”
旁边的人纷纷好奇地看过来,想是奇怪赵元这位师弟为何会认识赵青这般的人物。
赵青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倒是赵元后知后觉地停了一下脚步,不好意思地看向赵青。
赵青冲他摇了摇头,说道:“赵师兄。”
赵元这才意识到赵青虽然已经是青竹书院炙手可热的第一天才,但仍旧和从前一样,并无任何变化,当下便松了一口气,开心地上前寒暄道:“咱们许久不见了,柳师妹。”
赵青点了点头,确实是很久不见了。
为了避免挡路又引人注目,赵元和赵青让到了路边,找了两个石凳坐下来交谈。
赵元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赵青笑了笑,道:“说来好笑,我经常做庶务栏中的任务,是以总到前院这条路上晃悠,我还以为能经常碰见你,却没想到半年才遇到一回。”
赵青简单答道:“我在炼丹。”
赵元恍然:“是了,你现下有如此成就,又怎么可能有功夫往外跑,定是日日勤勉……”
说着,赵元脸就红了,说道:“不像我,资质驽钝,还天天跑来跑去,却是只能勉强跟上进度,没啥太大进益呢。”
赵青摇了摇头。
她也不是没有往外跑过,只不过都是下午或夜里,没与赵元撞见便是了。
赵元眼中既有怀念又有感慨,说道:“我从前却是丝毫没有想到,师妹你竟会有这么厉害,现下全书院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小声笑道:“管事师兄们大约也不敢再找你麻烦了吧。”
何止不敢呢,完全是避着赵青走,生怕被翻旧账,反正赵青回忆一下,从她声名鹊起以来,基本上视线中就没有出现过那群管事的身影。
赵元忍不住笑了起来,兴许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又强行将脸板起来,说道:“却不知师妹今日突然出来是要做什么去呢?若是些许杂事,我倒可以帮一帮你,反正也是顺手。”
赵元还是和以前一样热心,不过这件事确实不好让他帮忙,赵青只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是要事,我得自己去。”
“要事?”赵元闻言,又有些慌张了,说道:“那我岂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不然你先走,也不必管我。”
赵青见他那样,微微露出一个笑来,说道:“也不是那么急。”
稍微腾出时间来和这样一个好人叙旧还是没关系的。
赵元挠了挠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难得看见赵青的笑容,却是有些舍不得就这样和对方告别了,正想跟赵青提一提自己在术院时的糗事,试着再逗她开心一回,却听一声怒喝从旁边传来。
“柳青青!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声暴喝响彻云霄,却是把其他在场的人都吓得抖了三抖,以柳青青现下的名望,还有她背后的宁雪儿,这般叫她的名字,也不知是谁的胆子大呢!
然而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众人又纷纷恍然大悟,原来竟是武院的人,他们向来脾气爆炸,又不把修为实力放在眼中,这般态度对待柳青青,倒是件可以理解的事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热闹,赵青本人倒是波澜不惊,她抬眼看了看朝这边大踏步走过来的三个女修,又看了看旁边表情惊恐的赵元,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认识?她们是谁?”
赵元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了,连声道:“师妹!小声点,别叫她们听见了!你忘了吗?这是当初你入院时,我带你去武院遇见的白师姐还有许王两位师姐呀!”
“完了完了,”赵元喃喃道:“我还说今天运气好遇见了你,怎的连白师姐她们也出现了?她们定然是听说了你的名字后觉得你入院那日是在戏耍她们,故而前来找麻烦的……天呐,这么大的青竹书院,怎么就偏偏撞上了呢?”
赵青好半天才想起来白师姐是谁,原来是那个带着一把和她从前的武器一模一样的佩刀的人,当下便有些奇怪地说道:“半年了,她还耿耿于怀这件事?”
她都快要连有这么个人都忘了。
半年的时间确实已经足够长,一件带新人测试天赋的小事也实在该被忘记得差不多了,麻烦就麻烦在赵青此后的出名上,可以说她若是个普通人,白师姐大概都不会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但她偏偏有名到整个书院都知道了,每一次有人提起她,都在向白师姐提醒,“你被耍了”,“你被一个新人耍了”,“那新人是个天才”,“现在在丹院比在武院过得好多了”。
你说她如何能不气?
现在还只是怒气冲冲地朝这边走过来,已经是很努力地在克制了,否则以武院学生的脾气,现下怕已经是拔刀冲过来了。
赵元仍旧把赵青当做从前那个没有修为的小师妹,下意识地挡在了她前面,咽了口口水,说道:“你先避一避吧师妹,这里由我来,书院规定了除课程外学生不能与学生动武的,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赵青瞧赵元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不觉得他能应付得过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白师姐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只抬手一掀,便把准备劝架的赵元撅到了一边去,恶狠狠地看向了赵青。
因为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杀气,所以赵青只是在原地淡定地看着白师姐。
“柳青青!”白师姐厉声道:“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此话一出,周围围观的人都不禁朝这边投来了诡异的目光,白师姐这话怎么像是对什么负心汉说的,她跟这柳青青难不成还有什么爱恨纠结吗?
许王两位师姐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连忙一人一边拉拽着白师姐,口中劝道:“师姐,算了吧!”
另一人更是压低了声音道:“柳青青现下的身份不同以往,却是不好与她计较的!”
“凭什么算了!”白师姐这辈子还少有低头的时候呢,怒而对赵青道:“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们武院哪里不如丹院了?!”
这叫赵青如何回答呢?
赵青正思考着直接转身离开会不会导致这白师姐与她动手,便见赵元忙不迭地凑了上来,也不敢去碰白师姐,只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柳师妹的错,师姐,那日是我非要带着她去武院看一看的!”
白师姐愣了一下,扭头看了赵元一眼,怒道:“你谁呀?!”
赵元:“……”
赵元可是太委屈了,人家压根儿没记住他这个人,当下只能无奈道:“便是我带柳师妹去的武院,白师姐莫要再怪她了,柳师妹原本就没打算去打扰你们……”
赵青:“……”
要命,这赵元也忒不会说话了。
果不其然,白师姐更生气了,说道:“没想去武院?!你是说她根本就瞧不起我们是吗!”
赵元张口结舌,不知道白师姐的思路怎么就歪到这里来了,正待解释,却听赵青叹出一口气来。
白师姐和赵元同时朝赵青看去,便见对方淡然道:“你们吵,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随后就抛下此地的一团混乱,头也不回地往山门走了。
这干脆利落的动作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架吵起来你不是主要原因吗?怎么就这么走了?未免也太过理所当然一点了吧!
然而赵青却是觉得他们既不会拔刀杀了对方,也吵不出个结果来,在这里站着实在是浪费时间,虽然与赵元重逢实属难得,但这种情况下,还是去把正事做了比较要紧。
赵青走得干脆,白师姐都是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追,赵元连忙挡在跟前,再加上许王两位师姐的帮助,总算是没让白师姐再追出去。
此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赵青便全然不知道了,她径自去了那个酒馆,在认出了她的小二恍惚的目光中发布了寻找还魂草的讯息,便离开了。
赵青没有特地赶路,一来一回的时间并不短,路过之前发生混乱的地方时,赵元和白师姐已经不在了,想来应当是把事情解决了。
赵青想了想,有空的话还是去给赵元这位劳心劳力的小师兄送些丹药和灵石去好了,她入丹院前便说过要襄助对方的话,总不能言而无信,更何况对方为了帮她确实是费了很多力气。
酒馆中的人是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到青竹书院内的,所以为了尽快得到还魂草的讯息,赵青只能第二天再去一次。
赵青不介意多跑这一趟,路过山门时说不定又能遇到赵元,就算遇不到,回程时绕路去一趟术院也可以。
然而赵元今天也不知道是没做任务还是怎么的,并没有出现在赵青出书院的路上,后者也只能先去酒馆看一眼,等回来时再说了。
那地下网中鱼龙混杂,情报竟也来得挺快,不过一天时间再去,赵青便从小二那里得到了消息。
“不过客官,我得提前说一句,”小二已然认出了赵青这个半年前时常光顾他们店的杀神,并不敢因为对方柔弱的外表而小看她,说话战战兢兢的,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给他来上一刀:“消息是小道消息,可能准,也可能不准,咱们已经事先替您筛过好几遍了,要是还是不对,您可不能杀人啊……”
赵青点了点头。
小二松了口气,这才道:“还魂草虽然稀有,但放眼整个上界消息还是不少的,譬如南方的天力宗,五行门,华庭府,北方的照夕派……”
小二说了足有七八个宗门才停了下来,道:“这几个门派中据说都有还魂草,只是消息不能确定,但这些都是小门小派,以您的实力,去探一探想来还是容易的。”
赵青问:“这些门派都在哪里?”
小二道:“不算远,最近的天力宗只需快行十五日便能到达。”
对散修来说,十五日确实不算远,但对赵青来说,却要浪费太多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