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忽然不说话了。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阵。
等红绿灯的时候,程肆遥歪头去瞧,李微风眼睛闭着,不知是太累在小憩还是别的什么,人一动不动的,跟只北极熊那样趴在椅背上。
应该没有异常。
说那样的话是为了不多生事端,这小鬼的表现像是也明白。
程肆遥放下心来,到北华小区门口了才把李微风叫醒,都没说什么,看李微风提着袋子和小包和他说了拜拜下车,他才将车开走。
回客栈的路上。
周楚靖醉醺醺地打电话过来问程肆遥在哪儿,也问李微风,因为听说有人落湖里了,他今天去那儿洗手的时候也差点掉进去,可气人了。
程肆遥听周楚靖咦咦哇哇扯了一堆,就用寥寥数语把情况简单概括一遍打发人,正欲挂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道莫名的声响,周楚靖像是摔了又从地上爬起来似的。
程肆遥没忍住笑了,继续听他说。
“你现在到半路了吧,快点回来啊,那齐南钧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特心烦,都好久了还不滚回他的老窝,我可明明听云衣说他是借口出门,得早点回去才行,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了,今天中午我看见他被他爹甩了一耳刮子,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这叫什么来着,一报还一报......”
程肆遥没说话,仅是开车闲来无聊,便听周楚靖再叨叨几句才算是叨完,挂了电话十分钟后,就到了客栈门口。
扎西像尊大佛一样蹲在台阶上,雄邹邹气昂昂的,丝毫没有吃坏肚子的颓败样儿,一见程肆遥,就摇着尾巴跑下来。
虽然不常来敦煌,但扎西刚被云衣带回家的时候就跟他接触过一段时间,现在便同他亲,换作周楚靖,刚来那两天就天天被追着咬,裤腿都咬烂了好几只。
程肆遥摸摸扎西的毛脑袋,走上台阶进门,好巧不巧,齐南钧正往外走,两厢就这么碰上了。
“程队回来了,”齐南钧俨然一副感谢者的姿态,“看来微风已经安全回到齐家,多谢了程队。”
程肆遥犹只看了齐南钧一眼,两手抄进裤兜抬起长腿往里走。
齐南钧脸上挂了抹笑,喊住他道:“程队,谢谢你今晚及时赶来救了我妹妹,要不是你突然找来,我都不知道落水的会是微风,还以为是偷拍云衣的人,幸好,不然我回家可就交不了差,毕竟是我带她出门的,真的很谢......”
程肆遥懒得听,直接伸手揪住齐南钧的衣领给人压在后边墙壁上,声音冷而沉静,“我警告你齐南钧,要再利用她,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有闲心听你扯淡。”
“利用,程队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叫微风出来玩,然后顺便去做点我的事而已,”齐南钧笑了两声,继续说,“是微风告诉你她跟我去鸣沙山的吧,微风真的挺单纯的,那么相信你,什么都愿意和你说,我要是不主动问她,她只会安静地坐在我车的后座,看来我们不一样呢。”
这时有两个背着双肩包的女生住客走来,惶恐地盯着门口的两人不敢进客栈,那阵仗就像是准备打架的前奏。
“要都和你一样,我还有什么特别?”
程肆遥冷嘲声,松了手又重新揣回兜里,叫了声扎西,扎西马上跟在脚后一块儿走去大堂。
“特别。”齐南钧自语,理理衣领就走下台阶。
等他开车离开,那两个住客才怯悠悠进来。
时间也不早了,大堂内只有些许客人还在聊天喝茶,声音最大的是从里屋的咖啡吧传出来的,声源属于者周楚靖。
云衣正在灌他喝蜂蜜水解酒,听客栈的兼职工说扎西拉肚子是因为周楚靖来取车的时候,丢了两个冷的灌汤包在扎西的碗里,然后现在云衣以牙还牙。
周楚靖拼命挣脱云衣的魔爪跑出来,一见程肆遥在往二楼上去,他立马也追着来,跟条泥鳅一样钻进程肆遥的房间里躲。
云衣没追来,毕竟一个公众人物还是需要形象的。
周楚靖松了口气,拉开冰箱找水喝,“哎有酸奶,我拿一瓶了肆遥!”
“随你便。”
程肆遥在沙发那儿坐下,两只胳膊朝上抬,把T恤给脱了下来,因为碰水的次数频繁,左边小臂上的口子有点发炎,他从桌底下提了个医药箱出来,打开,重新消毒包扎。
“你这可是第二次为狠人李跳水了,”周楚靖过来靠着沙发梆,“不能因为她姓李,你就对她那么好吧,天底下姓李的人那么多,你要一个个对付,不得对付到猴年马月去,她也不一定是你要找的人,多浪费精力。”
程肆遥半低着头处理伤口,声音却带鄙夷,“谁让你推她上台,她不见了,出了事儿你担?”
“这不都好好送回家去了嘛,问这种假设性问题多没意义,”周楚靖立即摆出嬉笑的表情来,“你知道的,我喜欢跟好看的人玩,而其实那狠人李没长开都觉得挺好看,就是打你的小算盘打得太精了,我得想法子治治她。”
程肆遥用新的消毒棉布包扎好,歪过头,冷幽幽盯了周楚靖一眼,“闲着没事儿干?”
周楚靖浑身一抖,笑回:“有事有事,我也说不过她,我就耍耍嘴皮子,你放心好了。”
“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明早赶飞机。”程肆遥起身。
周楚靖的眼神随他往上挪,“去了海口后,什么时候再回宴城啊?”
程肆遥捡起抱枕上的手机设闹钟,“不知道。”
......
刚车里开了暖气,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李微风再抓抓就去客厅找爷爷,客人多,爷爷跟别的长辈说完话才过来。
“怎么打你电话是关机的?”李玉维一开口就问这个。
李微风想也不想就解释:“手机不小心掉水里,然后就坏了。”
“坏就坏吧,回宴城再给你买一个新的,”李玉维说,却又停顿考虑了下,“不然还是别买了,你上高三得安心学习,反正家离学校也不远......”
李微风反应出奇地大,很是紧张道:“不行爷爷,要买,而且我就买个手机,您都不知道拿了多少我的压岁钱了,也不还我,加起来都能买好几部了。”
这可把李玉维逗乐了,怕孙女生气,赶紧捋捋孙女头上那炸开的毛,“买买买,回去就给你买,南钧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回来?”
“他......”李微风嗫喏着,正愁怎么回答呢,就看见齐南钧和齐世洋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相谈事情。
李玉维见状便没多问,带李微风去旁边的空桌坐。
一直在齐家待到凌晨四点钟,齐南钧找来司机送李微风和爷爷回酒店,临走前,齐南钧悄悄跟李微风说了句话。
“程肆遥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尽可能离他远些。”
还没等李微风问为什么呢,齐南钧就把她推上了车。
机票是下午五点的,从酒店赶去莫高镇的机场需要一个多小时。
中午的时候,李微风就把所有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李玉维还在休息,等预约的出租司机到酒店楼下,她才叫醒李玉维,搬行李下楼去退房。
因为住了大半个月的套房,酒店将爷孙俩视为vip客户,离开时大堂经理给了李微风一张打七折的VIP卡,说永久有效。
司机师傅是个很健谈的人,虽然普通话带有浓重的西北口音,但同李玉维聊得那叫一个顺畅,一路上都没停过。
李微风看着窗外,手里捏着那张VIP卡,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敦煌。
那个男人现在也应该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了。
海口,位于中国的东部,离宴城统共有两千七百多公里。
而且他是军人,怎么会危险呢?
遐想之际,车载电台节目正好结束,伴随着音乐,有道好听的女声说了一句煽情的话来结尾:你不知道,你在街上随便遇见的一个人,都是别人这辈子日思夜想想见却见不到的人。
车窗外明黄的西北景色往后飞去,悄无声息。
李微风忽然觉得有些难过起来。
......
晚上八点,飞机才在宴城机场降落。
打车回南市区的南苑花巷,李微风把行李拖进家里后,洗了漱就回二楼房间休息,第二天才开始收拾行李和把家里都打扫一遍。
回来的时间也赶巧,不过两日就是开学报道。
李微风起了个大早,随便吃点早饭,跟李玉维拿了钱就赶去学校,在小区门口坐公交三个站就行,离得不是很远,去早点只是为了不排队。
在班主任那儿签个到,拿上单子去办公一楼缴费处交完钱,李微风才得闲下来。
原本空荡荡的校园因为学生的涌入变得热闹,人气鼎盛。
今天也是高一新生的报名时间,教学楼下站站坐坐的几乎都是家长,旁边摆满了行李和被褥。
幸好来得早。
学校里的人越来越多,李微风好不容易从几列缴费队伍里一路借过出来,又不知被队伍里的谁给拽住,捧着她的头打量。
“想什么呢?前面是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