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场地,惨白的灯光,她着一件浅绿色的衬衫,像一辆载满春色的列车,凶狠又蛮不讲理地冲他撞来。
王子厉等心脏重新归位,才缓缓站起身,冰刀磕在冰面上,“哗啦”一声,冰刀下细长的纹路像是一根花藤朝她的脚边蔓延。
见他滑过来,卿玫笑问:“这么晚了,你还留下来练习?”
王子厉“嗯”了一声,低头看着她搭在栏杆上的手指。
“你想要学习高难度的技术,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是基础没打稳就莽莽撞撞往上冲,很容易摔下来……”
王子厉猛地抬头,他头发挂着汗,被灯光一晃,就像是洒下了无数星尘。
他皱着眉,眉宇间印出一道红印。
“我不是。”
“嗯?”
王子厉直直盯着她,“你是认为我不如程诺是不是?”
卿玫耐着性子解释:“你和他各有长处,你们两个是队友,不必非要跟他比,你这样咄咄逼人,他的心态也不稳……”
王子厉:“所以你认为我不如他?”
卿玫:“你听我说……”
王子厉整个人快要挂上栏杆了,执拗地问:“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十几岁的男孩子都是这副样子吗?
卿玫不自觉地皱眉。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他就像是被人戳了一下似的,所有的气势都不见了。
他低下头,认真坚定地重复:“我一定会赢过他的。”
卿玫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他太有胜负心了吗?
没有胜负心的话,还当什么运动员?不如回家种红薯,第一只有一个,谁不想得第一?
领奖台有金银铜三个位置,世人只记得金牌获得者,谁会记着银牌和铜牌获得者是谁?
王子厉才十八岁,有强烈的胜负欲实在太正常了。
不要跟他倔,她应该换种方式。
卿玫半靠着栏杆,温声问:“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有胜负欲吗?”
王子厉冷冷淡淡地立在冰场上,轻轻踢了一脚栏杆,又猛然一顿。
他纡尊降贵开口:“我想让人记住,只有第一才能让人记住。”
卿玫微笑,忍不住八卦了一下:“那人是泛指呢,还是专指谁呢?”
王子厉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盛在白玉盘中的黑琥珀。
卿玫笑眯眯:“我这个人可是很开明的,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愣了一瞬,迅速撇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卿玫看着他有些羞臊的神情,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时候的少年,毛毛躁躁的小心思像是藏在心底的无数只小奶猫,它们挨挨挤挤,用柔软的细毛刷过心尖儿,用厚嘟嘟的爪子抓着心脏,一遇见那人啊,心底就忍不住发出各种声调的喵喵喵声,叫的人骨头都软了。
卿玫:“我明白,我了解,谁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啊,不过,你现在的主要心思要放在训练上,你认真起来,她的目光也会忍不住放在你身上。”
王子厉转过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是怪她多管闲事吗?
卿玫转移话题:“现在让我们聊聊你刚才的四周跳吧,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王子厉望着她头顶的灯,“很久了,我希望能跳所有的四周跳。”
卿玫:“那你的三周跳都能保证成功吗?”
王子厉想也不想:“能。”
卿玫挑眉,“是吗?你确定你无论在任何场合,在哪个国家,在或软或硬的冰场上,都能跳好三周跳?”
还没等王子厉回答,卿玫更加严肃地问:“你确定在你身体不适,在你伤口疼痛,在你心情不好,在所有不利的因素下,你都能跳好吗?”
王子厉安静地看着她。
卿玫重新笑起来,“怎么不说话了?”
王子厉声音沉涩:“你都不相信我能做到,我说的还有意义吗?”
“在你心里,一直都是程诺更让人放心吧?是啊,他稳当,他能在任何场合都跳出完美的三周跳,可是有用吗?现在大家都在朝着四周跳努力,他就算是跳的再完美又有什么用?”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你更看好他吧?”
还没等她说话,他转身滑开,脱下冰鞋,离开冰场。
“嘭”的一声,大门合拢。
空荡荡的场馆里只剩下卿玫一个人。
卿玫微微垂眸,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你说的没错啊,现在男单已经进入了四周跳时代。”
她找回好自己的本子,装进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
卿玫关上了场馆里的灯,拉开大门。
一转头,门边正站着一个默不作声的少年。
“哎!”
卿玫惊呼一声,捂着心口贴上大门。
“你、你没事儿猫在这里干什么呢?”
王子厉提着冰鞋,抬眸看她,眼中隐隐带着丝笑影。
“我听到了。”
“啊?什么?”卿玫捂着心口。
王子厉提起嘴角,加重语气说:“我听到教练你说……我说的没错。”
卿玫:“……”
王子厉:“所以,比起程诺,你更看好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