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桓泽看着拉住自己衣角的那双手,小小的,白净得犹如在黑夜中盛开的雪莲。
林蒙的头低垂着到他的肩膀,难得的低落。
当年那个保姆到底是给她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心里阴影,她好像始终缩在自己房间的一隅,抱着膝盖呆呆地生活。
像一只乌龟。
而现在这头小乌龟伸出了头,咬住了他的衣角。
他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抓住她的指尖,入手冰凉。
明明是大夏天。
他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回家。
暗夜无声,一旁月桂树的树影婆娑,洒落下月光,破碎的,仿佛伤痕斑驳。他踏碎月光,牵着她向前走。
关了门想要进屋的时候,林蒙却拽住了他。
“阿泽,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她努力瞪大眼睛,可能那样会让自己看起来萌一点,毕竟宅男啊什么的,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女生。
那个梁艺如不也是这样软软的。
宗桓泽转身看她:“你眼睛是中风了?”
林蒙==
突然没了兴致。
有一个情商捉急的竹马就等于把话题全都堵死。这个世界越来越难交流,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眼前这个臭屁的男生也无法勘破一点点可爱的女生的心思。
真特么祝你注孤生。
林蒙心里刷过一排弹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就打算甩掉他的手。
即使他出现的时间还勉强可以过关,但是一切都已经完了。
宗桓泽看她一本正经地脱鞋子,早就发现这小肚鸡肠的姑娘正在蓄力,打算狠狠地甩掉他的手。
宗桓泽轻笑了一声,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全都消失,琢磨着她的微表情,然后在她刚抬起手的一瞬间,十分强势地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刚刚穿好的拖鞋一下子被踢出去老远,林蒙生生撞上他的胸膛。硬硬的,有着微热的温度和淡淡的香味。
她的一只手被攥紧在他的手心。
林蒙眨眨眼睛,被搂在怀里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反倒有一股安心感。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心里好像有什么很重的地方一下子卸了下来。
林蒙小心翼翼地深呼吸,压下心头的酸涩感。另一只手缓缓地搂住他的腰。
偌大的房子,只剩灯光在闪烁。
她的声音轻轻的,哽咽着。
“阿泽,我只剩下你了。”
从前是,今后更是。
妈妈不见了,爸爸也走丢了。所有人都找到了幸福,只有她还跟个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出路。
那件对于他们来说开心的幸福的事情,却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刺进了她的心底。
她偶尔怀疑自己是否太小心眼,想要谁都得不到幸福。
宗桓泽靠在墙上,光打在他身上,少了三分不羁,徒留七分温柔在侧。
明明灭灭的光盛进他的眸子,动人得过分。但他开口还是那么欠揍:“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叫我一声主人听听,这样我就会好好疼你。”
林蒙十分配合:“主人你好,主人你辛苦了,主人你要吃饭先洗澡还是先、吃、我?”
“……”宗桓泽真的服了她。
“我现在就偷偷地借用你一下,”她狠狠地抱紧他,“让我躲一会儿,对不起。”
宗桓泽简直无奈。
良久,只见她红着眼睛,慢慢放开他,站到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宗桓泽看着她,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认真至极的模样。
在某一瞬间,林蒙慢慢睁开眼睛,嘴角很慢很慢地上扬,她微微带着笑,但眉头却皱着。
林蒙直视着宗桓泽,没有一丝退却。轻柔的声音像羽毛,滑过心尖,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我们永远都不会变,对不对?”
与其说提问,不如说是祈求。
这个孤零零的世界,总有一个东西要抓在手里,才不会让人那么心慌。
从他们做朋友开始,从他把她救出来开始,从她母亲去世那天的一个拥抱开始……他们有数不清的开始,同样,也有数不清未知的结束。
但无论以何种形式,至少在她找到代替的东西之前,“同归”是必要的。
那是她的意义,也是她继续存在的勇气。
如果这世上,有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的东西,那一定是他。
只有他。
宗桓泽握紧手。
他偶尔会想,其实如果不是他,也一定会有一样东西,来代替那句“不会离开”,那只不过是一名将死之人的挣扎罢了,并不代表任何意义。
他轻笑出声,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他终究是伸出手,挡住她的眼睛。手心的温度让人眷恋。
宗桓泽感受着她睫毛的颤动,没有再逃避,回答道:
“嗯。”
……
第二天,宗桓泽打着哈欠从二楼下来的时候,看到林蒙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饭桌上。
桌上已摆好了一圈好吃的,各种类别都有,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出去买的。倒好像是早餐版的满汉全席。
“怎么,一晚上没睡想着要孝敬你的主人?还是想去三院呆一段时间。”三院是A市有名的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