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墙的时候,季凝的心境平缓了许多。
其实,易地而处,若她是简铭,和季家联姻,可能不查一查新嫁妇的底细吗?
当然不可能。
简铭查她,甚至查季家的底细,没有错。
错之错在,简铭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他查了她。
若是简铭用另一种迂回的方式让她知道这件事,甚至不让她知道,只靠着她自己慢慢摸索清楚,那是不是,于她而言,又是另一种感觉?
难道,简铭那样做,就让她更乐于接受了吗?
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她还要恼恨简铭,为什么不对她坦诚相待呢!
简铭现在对她坦诚相待了,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季凝在心里问自己。
说到底,简铭待她已经足够坦率,只是用了一个不十分恰当的方式,对她坦率而已。
如此一想,季凝心里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她开始为自己突然的使小性儿,有些后悔了。
可是现在,她做都做了,又该怎么办呢?
就在季凝后悔的当儿,她听到了身后,简铭的一声叹息。
季凝更觉得不好受了。
她怕是让他失望了吧?
如今的局面,也只能挨到明日再挽回了吧?
季凝悻悻地想。
这样的局面,真的让她难以安眠啊!
正踌躇间,季凝感觉到了身后人似乎靠近了自己一些。
季凝陡然觉得紧张起来:他想干什么?
然后,她就听到简铭低着声音,小心地探问:“夫人?”
两个人同处一张榻上,还都是年纪轻轻的,这般正式的称呼,真像个学究气十足的老头子。
季凝在心里肖想着简铭这个“老头子”的模样,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不好受。
她想要答应,又一想到答应了之后,该如何面对简铭,遂迟疑了。
紧接着,简铭便做了一件让她吃惊的事——
简铭似乎也对唤她为“夫人”这事挺别扭,轻咳了一声之后,又更加小心、更轻声地唤道:“凝……凝凝?”
季凝的身体整个僵住了。
他唤她什么?
凝凝?
季凝确定自己绝没有听错。
从来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季凝。
于她而言,最亲近的称呼,便是父亲唤她为“凝儿”。
凝凝……真好听!
季凝在心中不由得感慨。
感慨的同时,更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在她的胸口漫漾开来。
她于是轻轻“嗯”了一声,带着几分难为情,还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简铭听到那细细的一声“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仍盯着季凝的背影,又轻声问道:“你生气了?”
这一次倒把季凝给问住了。
她迟疑了几息,将嘴唇咬得泛白,到底还是鼓足气力,重又转回身来,面对着简铭。
简铭离得那么近,两个人将要呼吸相闻,让季凝的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但她很快就想起来自己要问的是什么:“侯爷对前两位夫人,也是这般吗?”
简铭哪里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愕然地看着季凝,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季凝不自然地瞥开眼去,仍倔强地坚持问下去:“侯爷对那两位,也是这般的……直率吗?”
简铭瞬间明白了她问的是什么,眉头蹙起:“你和她们不一样。”
你和她们不一样。
季凝实在觉得,这句话,比之前那些坦率,还要伤人。
真正地伤人。
所以,简铭的意思是:她不配和她们相比,所以她和她们不一样吗?
是啊!她们一定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们一定是门当户对得很,一定登对得很,简铭怎么可能去调查她们?
简铭不止不会调查她们,至今怕是还为她们的早逝,而难过不已吧?
季凝的心中,掠过无尽的苍凉之感。
她怎么就忘了,她是填房的,她是和一只红冠子大公鸡拜的堂!
前日,心心念念于“连合卺酒都没有”的,又是哪一个呢?
怎么才多久,她就忘了?
“是妾身僭越了,”季凝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妾身怎么可以随便议论两位夫人呢?是妾身太不知好歹了!”
说到最后,季凝几乎有一种认命般的无助感。
她觉得自己转过身来面对简铭,又不知好歹地问了这个问题,简直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