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被问得紧张,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她不得不承认,这极有可能是因为,此时卧房内只剩下她和简铭两个人,而他们同时坐在榻上。
卧房内,还有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真是一个,让人没法不紧张兮兮的……好环境。
季凝嘴角抽了抽。
她实在觉得,这样的环境,用来讨论这种正经的问题,可惜了。
所以,讨论什么样的“不正经”的问题,才是不可惜的?
季凝被自己脑子里扑腾出来的这个“不正经”的念头,撼住了。
事实证明,人嘛,不能胡思乱想。
说不定,想什么就来什么——
“你熏的什么香?”简铭话锋一转,就像是之前那个正经的讨论花名册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他提出来的。
“啊?熏香?”季凝被问得脑子更加蒙怔。
“就是你身上的香气啊!”简铭道。
“我不曾用熏香。”季凝老实地回答。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撤了撤。
因为,简铭在问着她熏香什么的时候,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身体竟朝她的方向凑了过去。
好像要亲自执起她的袖子,闻闻她的“熏香”似的。
季凝被脑袋里冒出来的那幅画面,吓了一跳——
有“天煞战神”之称的常胜侯,只与死亡与鲜血有关的常胜侯,本应该一副冷硬面孔的常胜侯,居然要凑近了来,亲自闻闻她的衣袖?
“是澡豆!不是熏香!”季凝一股脑道。
她生恐简铭真扑上来。
简铭的动作一滞:“澡豆?府里用的什么方子的澡豆?我之前竟没闻到过这味道。”
“不是侯府里的。”季凝道。
“是我……是妾身自季家带来的……”季凝意识到自己竟大剌剌地用起“你我”的称呼来,嘴里面很有些磕巴。
“哦?”简铭生出些兴趣来。
“季大人科举出身,我竟不知,府里还颇擅制澡豆?”简铭说到后面,语声泛凉。
季凝因为紧张,并没感知到简铭语气的异样。
“是妾身自制的……”她忙解释道,“用白芷、菊花叶、桂花蕊、猪胰、猪脑,加皂荚末制成膏子,屉上蒸熟,晾干,搓成丸状就成了!”
季凝心急之下,一股脑地把如何制澡豆的步骤都说了。
简铭听着,脸上的表情越发地丰富起来。
“猪胰,猪脑?”他面带不相信。
“对,猪胰,猪脑!侯爷莫小瞧了这两样物事,用它们制出来的澡豆,才能去了豆荚的涩味,用起来光滑润泽。”说到自己的得意杰作,季凝来了兴致。
简铭不由自主地“哈”了一声。
他仍旧对猪胰、猪脑那种腌臜物,能制出气味这般淡雅脱俗的澡豆持怀疑态度。
不过,季凝说“光滑润泽”什么的,简铭倒深以为然。
他如此想着,目光划过季凝寝衣袖口下露出来的一截皓腕上。
强自移开了目光,简铭轻咳一声。
“想不到这么几样小小的物事,竟能做出这么香气袭人的东西来。”简铭笑道。
“小小的物事,未必不能有大用处。”季凝认真道。
简铭心念一动。
他盯着季凝,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这个“小小的物事”,于那些人而言,究竟有多大的用处呢?
想到此处,简铭心里暗嗤一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常胜侯府何时怕过谁!
简铭忽的拉了季凝的手,略一用力,便将季凝拉扯在了榻内。
季凝毫无悬念地惊呼一声。
此时,简铭已经侧身吹灭了蜡烛。
卧房内登时一片昏暗,只有窗棂处有几缕月光透进来。
季凝猝逢变故,心跳都被吓没了。
她胆战战地僵在床.榻内里,手脚都像不是自己的了。
简铭刚刚强拉扯下她的时候,她还以为简铭要强与她……如何。
不料,简铭在她的身旁躺下,又抖开喜被,覆在两个人的身上,口中淡淡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季凝差点儿被气歪了鼻子。
怎么有种,简铭在故意吓唬她的感觉?
“你怎么……”怎么吓唬人啊!
季凝心里的腹诽没有完全说出来。
可就算是她全然说出来,昏暗之中,也不会有人理会她——
简铭的呼吸渐渐平稳,居然睡着了!
他怎么能睡着了!
在这么吓唬了她之后,他怎么能就这么睡着了!
季凝气不打一处来。
她撑起身体,同时小心翼翼地不扯着被子,以防惊醒了简铭。
季凝居高临下地看着寂静之中简铭的睡颜,鼓起腮帮,想如何,又无法如何。
难道,她还能拎着简铭的耳朵摇醒简铭,让他也不能安睡吗?
那她明日怕是就得被简铭休掉吧?
季凝惹不起这主儿,只能重又躺回原处,对着帐顶的纹饰,无声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