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暗流汹涌,长安也同样风雨欲来。
大牢两侧燃着壁灯,经风一吹,晃动不止,投在墙面上的人影霎时也变得狰狞起来。
因卫敬驸马爷的身份,给他的牢房要比张诚好上一些,没有太重的杂味,一堆带血迹的枯草杂乱地堆在角落,卫敬便枕着手臂靠在草垛上,对着窗外一片月唉声叹气。
锁链碰撞声响起,衙役上前打开了牢门,卫敬下意识偏过头,只见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扶着内监的手站在了牢门外。卫敬仔细打量了一眼,认出此人身份,从草垛上翻身滚下,跪在地上,“陛下,您终于来了!臣冤枉哪!”
皇帝素知这妹夫浮浪的脾性,此番让他一同跟着去灵州也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哪料他作为长辈,作为臣子,居然连储君都没能保护得了,自己一人逃回了长安。
皇帝思及至此,又是一阵胸闷,捂着胸口咳了几声,道:“把当日的情形,再给朕说一遍。”
卫敬一愣,不知皇帝此话何意,仍是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又增加了一些细节。
“你可有看到那些贼寇的模样?”
派去雍县搜寻的将士一无所获,没有一丁点消息传来,皇帝心中焦急之余,又产生了怀疑。
卫敬摇了摇头,皱紧眉头思忖了半晌,忽然道:“陛下,臣觉得不对劲。”
皇帝眯起眼,“哪里不对劲?”
卫敬膝行几步,跪得更近了些,“那晚臣不仅没见到他们模样,连他们的声音都没听见。陛下,按理说,突厥人打仗,高声作呼以壮心胆,可那天晚上却没有任何声音。照这帮蛮族人的野蛮脾性,他们若见到我们这等人仰马翻的情状,应当大声庆贺才是。”
皇帝脸一拉,“什么胡说八道的东西!”
卫敬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皇帝虽心里鄙弃他尽做胡语,细想却又有几分道理。回宫之后,立刻着人再查,这一回,查的却并非蛮族人。
但很快,次日雍县回禀,莫名其妙发现了一队走商之人的尸体。
皇帝下了朝便得知这消息,走到偏殿换下朝服,问内监:“皇后去了何处?”
“回陛下,皇后去了大云寺。”
皇帝侧目,“又去大云寺干什么?”
“皇后说,太子殿下下落不明,她要替太子殿下祈福。”
皇帝冷笑了一声。
难得与妹妹相聚,薛恂这顿早饭没有去军营,而是在刺史府陪薛棠一起用膳。
“暂时还无人知道你在这,过几天哥哥派人接你回家如何?”薛恂说的“回家”,自然是回老家荥阳,只是自从薛老将军死后,荥阳的老宅几乎只有几名老仆照看着。
小时候他便是怕薛棠受不了寂寞,才同意接她入宫,但现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了。他想来想去,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原本以为薛棠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没料到她却摇了摇头,“不,我暂且先在灵州待着,具体如何,殿下应当有指示。”
薛恂咀嚼的动作一顿。
他总觉得小妹好像变了一些。
“对内,北衙十三卫,最精锐的羽林军掌控在崔见章手中。对外,你身边那个魏邢是根拔不掉的钉子。现在连神策军都折损了一半,也不知父皇能否看清,如今的长安城,除了他身边那点亲兵和没把的内监,便是崔见章手底下的禁军。”
薛恂深知“边将不问朝政”的道理,谨慎地同太子打太极,“这不是臣能过问的事情。”
“好,不谈这个。”太子又道:“父皇派我来灵州,本是想稳定军心,不过我知道,北庭有你燕郡王在,定然乱不到哪里去。只是朝中一些主战派一直在叫嚣开仗,他们喊的越厉害,突厥却愈嚣张,这回用残弱劣马换丝绸瓷器,还妄图求娶我朝公主,父皇大发雷霆,欲毕其功于一役。我想问你,三个月内,能否将战局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