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点两下,掌下的少女却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凶险,一个劲儿的往被褥里缩去。蔺湛轻笑一声,收回手:“那便先欠着。”
“殿下。”薛棠鼓起勇气,转过身迎上蔺湛的目光,“您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那日他打死了素雪,抓走了素雨素馨,不偏不倚全都是崔皇后送到她身边的人,而对其余人未动分毫。薛棠躺在床上细细琢磨,愈发觉得他像是在玩守株待兔的游戏一样,又经这么声势浩大的一闹,连皇帝也知晓了,听闻崔皇后一早便匆匆去了皇帝的寝宫。
薛棠道:“殿下那日丢了戒指,为何不派人立刻去捡呢?”
蔺湛笑了笑,敷衍道:“太黑了我看不见。”
可他明明还帮自己摸索出了珍珠。
薛棠垂下眼,识相地放弃了追问,道:“多谢殿下。”
“不是被我吓病了吗,谢我什么?”蔺湛玩够了她的脸颊,又去把玩她散落在枕上的头发。
薛棠也只得由着他,“我会跟陛下解释,说殿下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没有伤到无辜的人……”
“这不用你去管。”蔺湛放过了她的头发,皱了皱眉,站起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道:“父皇下旨说让我带你出去散心,你想去哪尽管说。”
他侧目看着薛棠,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薛棠知道这定然是皇帝让他做的,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放下架子来自己这探望,还要带自己出去散心?薛棠善解人意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了。发烧是千万着了凉,与殿下无关。”
蔺湛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撩开珠帘离开了。
……
薛棠的发烧其实第二日便好了,她不喜欢闷在床榻上,等秋色明媚的时候,便和绿鸳在院中踢毽子。
她换了身轻便的窄袖胡服,脚下蹬着一双鹿皮短靴,毽子是由孔雀毛制成的,在她双足尖上下蹿跳。绿鸳在对面帮她数数,到第四十九个的时候,薛棠力道一偏,毽子直直地斜飞了出去。
它并未掉在地上,而是掉在另一只靴尖,靴子轻巧地一勾,便重又飞回空中,落在了那人手里。
蔺湛方踏入宜春阁,便看到了薛棠在踢毽子,她踢得中规中矩,没有花里胡哨的动作,没几下便漏了底。
他饶有兴趣地捏了捏落在手里的毽子,拿膝盖一顶,毽子却冷不防朝她踢了过来。
好在这一下照顾到了薛棠的身高和技术,她很容易便接住了,握在手里没有继续踢下去,抬头诧异地看向来人。
蔺湛善蹴鞠,她是知道的。但和她踢毽子……薛棠从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
他负手微微笑着,也许是薛棠今日心情愉悦,方才两人配合默契,居然觉得他今日的笑里也没藏着令她不安的东西了。
蔺湛道:“卫驸马得了一匹良驹,说要给父皇看看,我是来接你一同过去的。”
薛棠有些疑惑,她与卫驸马并不熟,再说她一个女孩子,难道去那边还能赛马不成?
蔺湛看出她所惑,懒懒道:“别看了,是父皇说让你出来散心,你忘了?”
皇帝的好意让薛棠有些受宠若惊,她抓着毽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蔺湛的目光往她束着戏蝶纹腰带的腰间一瞥,她平日里穿着襦裙显苗条,现下穿修身的胡服更显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瘦弱不堪一击。
“也不用换衣服了。”他收回目光,道:“就这样跟我走吧。”
蔺湛先坐进了马车,薛棠四下看了眼,居然只有这一辆,那岂不是……她站在车外踌躇了半晌,想找人再寻辆马车来,再不济,她做车夫也不是不行。
蔺湛掀开帘子:“你架子还真大,非得要我三邀四请才肯进来?”
薛棠二话不说踏了进去。
这应当是他平日里坐的马车,没有绒毯香球,也没有柔软的引枕,每一处都硬邦邦的,连窗帘的装饰都单调得很。不过少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空间便大了许多,薛棠靠窗坐了下来,与他一左一右隔得很远。
蔺湛撑着下巴斜睨着她,“你坐那么远干甚?我又不吃你。”
他连去行宫都是自己骑马的,西苑那么近,犯不着坐车,薛棠迎合他的喜好,提议道:“殿下,我们可以骑马去。”
蔺湛听了这话,反倒皱紧眉,“你能骑马吗?”
“能的呀。”
薛棠脱口而出,说完车内便沉默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非是怕自己身子弱才乘的马车。那一定也是皇帝吩咐的了。薛棠觑着他不知为何又阴沉下来的脸色,转过头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