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蟹黄馅儿还是芝麻馅儿啊?”
薛棠脱口道:“自然是蟹黄……”
“欸,婢子知道了!”
绿鸳匆匆走到了对面,薛棠却不禁皱了皱眉。
对,那日在佛寺后堂遇到了那些乱民时,前方应该还是风平浪静,没一个人察觉。但大云寺分发灾粮时,流民都在前山等着,后山那般险峻复杂的路,他们是怎么摸上来的?
还有自己掉下山崖时,第一个找到自己的却是蔺湛,不由分说地拿走了他的腰牌,当时薛棠只以为他责怪自己将他送的东西轻易交给了别人,他好像还说了句“如若落在他人手中”,如若落在他人手中又如何呢?难道还怕别人拿着他的东西狐假虎威,殊不知长安官府关卡重重,谁敢顶着杀头的风险假冒储君的名头呢?
薛棠越是细思,却越是觉得背后发冷,连泼下的日光都是冷的,直到买完胡饼的绿鸳跑回来,见她呆愣愣地站在马车旁,忙推了推她,“县主你怎么了?”
“我……”她开了开口,喉间一哽,抓住绿鸳温暖的手,“方才那老板说的话,咱们只当没听到好了。”
绿鸳以为她是不敢听这些黑道上的腌臜事,慌忙点点头,“婢子一个字都没记着,县主也别放心上,咱们快些回宫吧。”
薛棠仔细梳理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原本工部尚书徐琦讨得了圣心,在朝中可谓如鱼得水,宰相之位唾手可得,背后的最大得益者自然还是崔家。虽说后来有流民袭击,但毕竟也只是少数,且激起的不过是些浪花,根本没有人在意。
直到他们突袭了大云寺,差一点伤及皇后和长公主,这才开始严肃处理此事。首当其冲者是当初提出议案的徐琦,宰相之梦泡汤,如愿以偿替皇帝修宫殿去了。再其次,朝廷又派出巡察使,灵州、兗州的刺史县令纷纷落马,这一根根萝卜被连根拔出,留下的坑自然也得有人去填补。
崔党厚着脸皮推了些人,但失信在先,这份名单被御史台从头到尾喷了一遍,还没递到皇帝案头,便被门下驳回。八名刺史、十二名县令,东宫举荐的却占十有六七,其中还有一个翰林院翰林郑湜。
好大一盘棋,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那些流民知道崔皇后一行人何时会去大云寺,才能在短时间内作出如此缜密的安排。
事情完了,兔死狗烹,做得天衣无缝。崔党吃了闷亏,恐怕还在责怪徐琦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马车行得颠簸,薛棠的脑袋更晕了,驶上朱雀大道才变得平坦起来。她微微闭上眼,在车内打了个盹,醒来时已经到了承天门,也早有玉撵在那候着。路过明堂的时候,却发现一群侍从在那进进出出的,有些反常,但现在还没到年关,没什么祭祀活动。
薛棠想,难道他们终于发现祠堂里那些桌案旧得发霉,得换换了?
宜春阁到了,今日却静得有些反常。薛棠不是那种强势的主子,底下的侍女都要比其他宫其他院里活泼一些,没事的时候一起踢踢毽子玩玩投壶,时常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薛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匆匆走过去,却发现外面已经被侍卫包围得密不透风,几名侍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她一惊,“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但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屋檐下悬着的铁马经风一吹,发出清越的碰撞声。廊下不知何时摆了一张圈椅,少年一身绛紫色缺袴斓袍,屈着腿靠在椅子上,阳光被屋檐一割为二,照得他斓袍下摆金线绣着的含瑞草的鹦鹉仿佛活了过来,气势格外嚣张,他的眉眼却被笼罩在阴影里,让人不敢直视。
“总算等到你回来了。”他负手站了起来,薄唇轻启,对侍卫们说:“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