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应该活久一些,见识也能多一点。
譬如今日之前,蔺湛从不会料到自己会有闲心看人上树抓狗,然后措手不及地被她砸伤了腰。
薛棠两包眼泪被迅速吓了回去,挣扎着从他身上起来,不小心碰到他伤处,蔺湛吸了口冷气,低喝:“你碰哪?!”
最后薛棠扶着绿鸳站了起来,蔺湛推开荣铨的手,忍着腰伤自己站了起来。
薛棠眼泪汪汪地抓着绿鸳的手,“我脖子痛,我好像扭伤了……”
蔺湛扶着腰:“蠢货,你是被蛰到了。”
薛棠摸了摸颈后,果然摸到一片滚烫的皮肤。她微微侧过头让绿鸳看,从颈后的一片裸.露的皮肤往下直至领口,都是一大片红痕。一碰便是如针扎一般的疼,不碰又火烧火燎似的。
绿鸳手足无措,“县主别急,也别乱碰,婢子立刻去拿药膏来。”
薛棠点点头,擦了擦被吓出的泪水,整整衣服头发,还不忘给蔺湛请罪。
蔺湛嫌弃地打量着她,本想着来这找那条银灰色的幼犬,未料被人砸伤了腰,毁了整天的兴致。不就是一条虫子么,他目光往地上一瞥,发现这罪魁祸首趁乱想遁,抬脚一碾,瞬间毙命。
薛棠如临大敌退后几步,甚至提起了裙角。
“你过来。”蔺湛见她花容失色的模样甚是可怜,语气稍稍缓了几分,“我看看伤势。”
薛棠犹豫了一下,挪到他面前,低下头。指尖碰到上面,又凉又痛,她缩了缩肩膀,小声说了句“疼”。蔺湛手指搭在了她衣领上,往下扯了扯,她脖颈修长,颈后一块莹白玉润的小圆骨微微凸起,像是埋没在雪地里的玉石。
再往下,是一片柔嫩的雪肤,泛着盈盈玉光,让人忍不住将目光也滑进去。
她却像一只被揪了一撮毛的兔子,差点跳起来,捂紧领口,“殿下你你你——你干什么?”
“你什么你?”蔺湛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荣铨,去我宫里拿麦加香膏来。”
荣铨腋下露出一只狗脑袋,跪下领了命,然后将灵缇交给了蔺湛。
蔺湛不客气地走进屋内,在圈椅上坐下,捏着灵缇的后颈,悬在半空中晃了晃,“它是母猪吗,怎么还能上树?”
薛棠:“……”
蔺湛开完这一句玩笑,便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垂着眼,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幼犬,甚至给它的肚子挠痒痒,甚是熟练。他身上还穿着玄色的朝服,即便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衣冠也依旧一丝不苟,神色认真而又专注,几乎将一旁的薛棠遗忘了。
真是太奇怪了,小时候能将鹦鹉连脖子掐断的人,现在对一条小狗这么温柔。
薛棠取过一把团扇,遮住脸上惊讶的神色。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坐在圈椅中和小狗戏耍的心平气和的少年,和她梦中的简直判若两人。
她找了个话题,“殿下……很喜欢小动物呢。”
蔺湛和灵缇玩得正欢,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纯粹的笑意,但是没理她。
薛棠:“……”
不给面子。
她再接再厉:“这是我花了五十两黄金,从西市一个胡商那买下的。据闻是好不容易从怛罗斯运来的,这种犬机灵得很,但不容易养活,自汉以后,便几已绝迹。”
蔺湛终于给了点反应,忙里抽空地瞥了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薛棠一愣,摆了摆手,“上回养残了殿下寄养在我这的猞猁,权当是歉礼,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蔺湛冷哼:“炖的汤你又没喝,道什么歉,多此一举。”
薛棠再次无话可说,只好低头玩着丝绦。
“不给薛恂写信了?”
蔺湛主动开口问话,薛棠有些受宠若惊,摇头道:“无非是些嘘寒问暖的话,去北庭路途遥远,还是不要麻烦那些信使了。”
他眼中带着残留的笑意,“只是嘘寒问暖?”
薛棠躲闪着目光,“是呀。”
蔺湛便又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忽然掏出一块腰牌,“啪”地放在案上,将正在低头玩腰带的薛棠吓了一跳。
腰牌以白玉为底,四周镀金,刻的是国姓。
蔺湛随口道:“以后要寄信,拿这个给他们看便是。”
薛棠想伸手去拿,忽然怕他有什么目的,十分谨慎地婉拒,“这个太贵……”
“要不要?”
“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