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皇后多年无子,而后宫源源不断地送入年轻少女,让皇帝流连忘返,逐渐将她这个当初也是靠着姿色由贵妃升为皇后的女人遗忘。崔皇后自知帝王冷血,让他钟情自己一人本就是无稽之谈,好在皇帝的妹妹汾阳长公主与自己交好多年,和长公主处理好关系,也就相当于稳住了后位。
“雪团?”
薛棠一路追到花园后的林中,拨开树丛,在柔软的草丛中看到了一团雪白的身影,蹲下来朝它伸出手,轻轻呼唤了一声。
雪团的耳朵动了动,“喵”地朝她回应一声,薛棠欣喜地靠近了一步,如此可爱的生物,让她近几日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一声长啸划破长空,像是烟火升空时发出的啾鸣,擦着雪团的耳朵而过,将她的裙角钉在了地上。紧接着,又一团褐色的毛球犹如一道闪电飞快地窜了过去,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薛棠下意识扑上去捉住了雪团,猫耳被擦出了血,正处于极度警备和狂怒的状态,转头在她腕上抓了一爪子,也冲入了树丛间。
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在五丈远处慢慢停下。马背上坐着的少年身着对虎纹翻领胡服,马鞍上挂着鹿皮箭囊,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正缓缓放下弓箭。身后跟着的众随从纷纷勒住马,那身着褐色短打的熟悉侍卫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侧。
薛棠的裙子中了一箭,又被猫挠了一爪子,先前还被那坨突然窜出来的褐色不明生物吓了一跳,此刻双手撑地身体后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队声势浩大的人。
“猞猁,跑了。”褐衣侍卫僵硬地说了句话,口音不是正宗的中原话,居然是个胡人,“殿下,要追吗?”
蔺湛抬了抬手,让他退后。他腰带上悬挂着金属制的刀石马鞭,上面镶着宝石玛瑙,简直比盛装的汾阳长公主还能亮瞎人的眼睛,薛棠又是正对着烈日,不由拿手臂遮了遮阳光。
蔺湛御马上前,低下身打量了她一眼,好久才认出来,“怎么又是你?”
只要这人还在华清宫溜达,噩梦就永远不会结束。
“我在替汾阳长公主找雪团。”薛棠往后躲了躲,奈何裙角被钉住,躲也躲不远,“结果被殿下一支箭吓走了。”
蔺湛侧目问他的侍卫,“荣铨,雪团是什么?”
那叫荣铨的胡人侍卫摇了摇头。
薛棠咬着牙,小声解释道:“雪团……是猫。”
蔺湛嘴角衔着的笑里藏着戏谑,“那是猫走丢,还是你走丢了?”
是在讽刺她守株待兔吗?
薛棠手腕上被抓出的伤隐隐作痛,被他这么一说,几欲想把他从马上拽下来摁在土里。她也懒得解释,干净利落地爬了起来,两手抓着入土三分的箭往上一拔。
……没拔动。
这支箭的箭端带着鸣哨,那声长啸就是箭在空中飞行时发出的哨音。如此高调行事的浮夸作风,很能解释他日后一言不合大杀四方的残暴行径。
蔺湛从马上俯下身来,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将箭拔了起来,扔进自己身后的箭囊里。他举动不怎么怜香惜玉,“嗤啦”一声将薛棠的裙子划出一个洞。
“走!”他调转马首,马鞭在空中一甩,招呼着身后众随从,“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猞猁给我找出来!谁抓到了,赏千金!”
众人簇拥着少年储君,纷纷欢呼着冲入林中。
薛棠扶着树干慢慢站了起来,带着手腕上三道猫爪印,和一身破裙,狼狈地回去换衣服。她让绿鸳去通知长公主和皇后一声,自己回房换了条玉粉色葡萄缠枝纹的斓裙,又拿清水洗了手腕上的伤。
汾阳长公主的猫找到了,浑身像是在泥地里打了一圈滚,不仅猫耳上有伤,腹部和四爪也鲜血淋漓,似是和谁打了一架,正可怜兮兮地窝在一名婢女怀里,已经没有半分凶色。
汾阳长公主大发雷霆,摔了一套翡翠茶盏,地砖上都是水。她面色不善地坐在上首,面前跪着一名婢女,见到薛棠进来,才缓和了一些,指着那婢女道:“怀宁,这贱婢说是你先找到的雪团,找到的时候便成了这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棠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跪下,汾阳长公主眉尖一挑,微微前倾身子,“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在责问你,快起来说话。”
“长公主,雪团确实是在我手里变成这样子的……”薛棠顿了顿,寻思着该怎么委婉自然地引出蔺湛用打猎的响箭射伤雪团、将它吓走的事情。
汾阳长公主很宠爱这个侄子,虽对自己恩待有加,但毕竟也只是个外人。
“后来遇上太子殿下在林间狩猎,他的人不小心……”
“我的人怎么了?”脚步声突兀地在殿内响起,一双皂靴停在了自己身侧,靴子的主人背着手,袖口用带子扎紧,显得挺拔而又利落。
蔺湛俯身看着少女骤然失了血色的面庞,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的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