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村里壮汉的帮忙,那堆行礼几乎不需要他们费什么力气就拿回去了。
等到邹茜玲他们回到原先那栋房子,周红带来的婶子们已经手脚利落地将房子打扫得差不多了,蜘蛛网灰尘都弄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整,屋子看着都齐整许多。
见到邹茜玲他们回来,都好奇地伸着脖子看。托周红的宣传,她们都知道邹茜玲他们是从东晨那边过来的,为了躲避想要谋夺财产的亲戚才千里迢迢赶来,也都知道这些都是读书人,有文化。现在看看,一身衣裳干净又整洁,半点不见风尘仆仆,身材也不像那种饿的不行的,脸蛋白白嫩嫩,看着就养的不错,还有那说不出来的气质,瞅着就像个城里人,半点不像他们这山沟里的皮孩子。
当然除了观察到这一些的时候,也在想着究竟哪一个才是周红口中那个会医术的,可是轮流着瞧了好几个来回,都没觉得哪个是会医术的,这脸也太嫩了吧?在他们印象中,就没这么小的医生,难不成是骗人的?
想要问一问,但是又不熟,不好开口。
邹茜玲一开始的时候就猜到了众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她也不急哄哄解释,有时候太上赶着去解释反倒还让人不信了。反正日子还长,只要本事在,疑虑自然会消失。
“婶子们好,感谢婶子们的帮忙了,来尝尝这淮山卷,在百货大楼的时候瞧见了就买了,大家尝尝,招待不周啊。”张思乐自动自觉解开包袱拿了一大包淮山卷,用白肉淮山加了紫苏草汁做成的馅,蒸熟后再用面粉做成面皮裹好拿去炸,加了白砂糖,又香又甜。
这是他们自己做的,但是说是买的也有人信,说是自己做的可能还没什么人信,毕竟现在这年头油难得,面粉这些也贵,耗那么多面粉和油来做这个不能当主食的甜点,那真是要被当作败家子的。
没办法,邹茜玲他们野猪杀多了,猪油多。
张思乐之前做了一大堆,天天抱着当零嘴吃了许久,现在也不介意大方点用来做收买人心的活。
那些婶子忙说“不了不了,就打扫个卫生,这我们常干,用不着感谢,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吃吧。”嘴上是推拒,可眼睛却是放在她手上的那一大包用油纸包着的淮山卷上,炸得金金黄黄,隐约看见油光,那得多香啊,闻着就快要绷不住咽口水了。
“那可不成,婶子们打扫卫生那是辛苦活,甭客气,总得让我们表示一下感谢,不然以后可不敢让婶子们帮忙了。”张思乐会说话,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看着就喜庆,笑起来让人觉得很亲近,天然就具有吸引力,是很容易获得好感的。
好话说完,还动手塞到各人手上,让她们都尝尝,还叫他们不要客气,每人又塞了两根让她们吃不要客气。
除了要交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打扫卫生这活确实辛苦,人家肯来帮忙弄得这般整整洁洁干干净净,那就值得真心感谢。
而这一边行礼放完,顾一辉也跟张思乐一样拿了另一大包淮山卷出来给帮忙抬行礼的,搬行李的汉子推了下没推成,见他真心实意,也不扭捏,爽快接过。
“今天感谢大哥们帮忙,以后我们姐弟几个就要在这里生活,还要请大哥们多多看顾一下了。”
“行,你小子有事尽管过来找我,别的没有,还有把子力气干活。”
“就是,干点重活是没事的!”
看着他俩跟大叔大哥婶子们交流良好,邹茜玲表示十分满意,嗯,以后还是让他们来主‘外交’吧,前些时候可没累死她。
交流完感情之后张思乐还很贴心地让他们带几块淮山卷回去,刚刚看到有些人尝了口没舍得吃下去,估计是想留着给家里人,既然他们这样真心实意帮忙,那也不扣索,将淮山卷分了出去,这一举动获得诸多好感,大哥们就不说要来帮忙修葺屋顶这类的了,婶子们也告诉他们一些生活细节,比如洗衣服可以到夕阳河那边去洗,挑水到村里那棵大榕树下的井里挑,去村里食堂吃饭的时候要一下工就去,晚了的话菜就少了。
他们村也有办大食堂,不敢不办,上头都发话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敢放肆吃,但开春以来村里粮仓的粮食就没那么多了,看粮仓的是村里轮流来,粮食多少的变化大家都可以看见,于是大部分人就要求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煮太多浪费食物。村长周大平也忧心这事,见有人提了,就顺势开个会,大人小孩壮劳动力老人吃多少都定量,没有多,大家都一样。
当时有人不同意,并不是所有人都关心长远些的事,尤其是那些爱占便宜的货色,吵吵闹闹不肯来着。
后来还是老村长和村里其他老一辈的人出来主持会议,大家才肯通过。不说别的,村里大多都是姓周的,同族兄弟姐妹,哪怕上头站的不是亲爹亲爷爷,往上数一数都是带着血缘关系的,农村人特注重血缘这关系,也重孝,不敢随意顶撞老人。而那外姓人许多都是在老村长的支持下才能在这安家落后,那恩情也是不能忘的。
更何况常言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既然连老一辈都认为要限量要未雨绸缪了,那还是听听吧。
至于说要解散大食堂?那周大平可不敢出这个主意做这个主,已经两次连续被批评了,再来解散大食堂,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麽?上头都把政治文件拿出来了,那就是国家的话,得听。
因此开春后的村里大食堂都是每人定量来,煮饭的也不敢多煮,多煮造成浪费了,挨骂事小,被撸了工作事大,可有不少人盯着大食堂煮饭的活的。而且农村人其实对粮食也是珍惜的,看到村里粮仓粮食不多了,也得省着来,多试过几次,就能估摸出要煮多少了。
不过总是有一定差值在的,去的晚的人有时候就没多少菜了。
邹茜玲是不想去村食堂吃饭的,但是入乡随俗,不能太特立独行,否则容不下去,这村子不是说你只要交好村长这些干部就成了,你还得跟村民也有交往,不然人家对你就没认同感。接下去还有十年动荡期,无根无萍最容易被弄倒,所以要事先打好关系。
一步一步来,他们总能让这村子认可的。
村长周大平和周红是最后两个走的,也没别的事,就是关心那看病的事。
一开始听到会治病那很高兴,都没仔细问什么,结果看到梁晓雪,觉得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怎么说呢?还是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观念,会治病的通常年纪也是大一些,像梁晓雪这样还没成年的女娃,是真的会麽?莫不是蒙他们的?
但这村长也不是一憨货,上次那诚实报粮食产量是弄不得假的,村里这么多届村长就没做过这种事,他爹老村长也没这么教导他,粮食那是事关肚皮的事,不能来虚,话讲得天花乱坠都没用,最后粮食还是那个数。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讲话,也不直着问,就委婉着来,“听小顾说你们路上还带了中草药,这一路火车也憋着了,要拿出来晒晒吗?”
顾一辉闻言就接道,“是啊,确实得见见光,但是看着这日头还不够晒,也快落山了,就想着明天来晒。而且叔您看,我们刚到,还有很多要忙,这上工的事能不能让我表姐表妹她们女孩子晚几天?我先跟着下地去。”
农村都是要上工的,不上工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年底就没粮分。村子办大食堂以来也有懒汉想着反正现在大家都在大食堂吃,粮食也拿进去,都不分给自家,那索性就不上工不干活去了。但是大家都这么想都不干活,那谁来干?不干活庄稼就不长,没有庄稼就没有吃的,这当然是不同意的。
不过上工的要求也有些改变了,从前是大家伙都自动自觉去上工,好多挣点工分,而吃大锅饭后则规定了十五岁以上包括十五岁的都要出工,年老体衰行动不便的不用,身体还硬朗些的老人也要去干些轻省活,不然就没得吃。
这是村里绝大多数人都同意的,闹也没用。
你说我这不是共产主义要搞分裂?
那你什么都不干是想搞封建老地主那一套吗?只有那些老地主才什么都不干,就让别人干!
得,确实占不着理,还得干。
来之前邹茜玲他们五个就商量过到时候年龄要报多少岁,按他们现在这副模样,说十四岁也有人信。但是十四岁就能看病拿药治腿伤?那这也太逆天了点,也没人会信。总不能为了逃个上工就把年龄报得这么低吧。
还是报十六岁吧,在农村一般十六岁就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与未成年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你成年了,那你表现出成熟了,比你大的人都会乐意把你当作同辈相处而不是小孩子。
而顾一辉之所以不顺着周大平的话谈治病这一方面呢,是想看看他是个什么章程。邹茜玲告诉过他,在商业谈判中不能上去就把自己底牌撂出来,尤其是你还摸不清对方是什么样人品时,最好能看看对方有多少底牌,能做到什么地步,这样才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获得更多利。
说到底就是哪怕也叔叔婶婶亲热叫上了,那心底那是不信任的,还是要继续去试探的,到底不是真的叔,要为自己筹谋。
而且也能看看就是在没有对梁晓雪治病水平做出保证下,这个村长能做到哪一步。
细节能看到很多东西。他们到这里只有彼此,没有长辈兜着,做事不能粗心,得小心谨慎着来。
周大平乍一开始还没听懂他话里这拐了七八的意思呢,还以为是年轻人话题跳跃,急着想知道能不能给他姐妹们缓两天休息休息,便接道,“这自然可以,最多两天缓缓,你也不用急,慢两天也成,家里有些活还是要男人干的。”
这倒是真心实意的话了,没有刚来就急哄哄让人不收拾就干活的道理。
“不过这活的安排我还没想好,欸你说你表姐懂得治感冒发烧是吧?你给我说说她真能治麽?啥水平了?跟谁学的?”周大平也不绕弯子说话了,怕他再话题跳跃开,直接点明了问。
顾一辉还是很满意村长那回答,挺真心实意的,而这治病话头由他谈起也很好,这就表明还是很重视很急切的,也就好好谈,“是啊,我表姐她爷爷就是开小药堂治病的,从小孙子辈就我表姐有天分,聪明,又肯耐得住性子,得了老爷子的眼,就带在身边跟着学,给人看病也教着她要怎么做。
后来长大些了就让她给人看些小病,老爷子在旁边瞅着,指点指点,慢慢地感冒发烧铁打损伤这些都能自己治了,不用老爷子提点,可厉害了。连那很难学的针灸都学了不少本事。要不是她是个女孩子,家里人不同意给她继承药堂,那老爷子还想让我表姐来继承药堂呢!”
“而且叔我告诉你,我表姐不仅知道用中药治病,现在流行的那些西药她也懂,扎针吊水都没问题!”
这倒是没说谎,梁晓雪学的其实是外科专业,只要设备在,给人动场小手术都没问题,大二开始邹茜玲就用关系让学校附近的三甲医院医生带着梁晓雪在身边,后来她自己更是争气,优异的学业能让有名的教授亲自带在身边学。
要不是穿越过来了,梁晓雪未来绝对有机会成为名医。
当然,虽然主打外科,但是像扎针这些也是要练习的,课程很多,甚至连妇科儿科这些都要修习,而且一开始给医生打下手忙时也要做护士的活。
至于中药是她的辅修,现代人越发讲究中西结合,她对医生这个职业是热爱的,所以都尽力去学,以求做得最好。
加上有金手指的帮助,或许在这里她做中医要比做西医好。
毕竟这里这个时候的华国西药品种不多,手术设备比起后世差了不知多少,而且农村人,看病还是希望少花钱,没几个人舍得花钱去买小小的药片。
周大平听到这个心里头顿时火热起来,原来是祖传的嘛!难怪这小小年纪就能给人看病了,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
这下子也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说话更加和蔼起来,“那你看看让你表姐在村里也给人看看病成不成?不用去地里上工,也记工分,记满工分,怎么样?”
“成是成吧,不过叔,这您也知道给人看病那一个人是不成的,你看镇上那药堂的大夫都有打杂的活计帮忙整理药材什么的呢,是吧?”
顾一辉这话一说完,周大平略一顿,就明白是啥意思了,那感情是要再谋划个轻省活了,也不瞒他,“可以是可以,不过最多有一个帮手。”
“那真是太感谢叔了。”顾一辉也没想弄太多人进去,这村子地方不大,暂时是不可能的,更重要是你们一来全部人都不下地干活,那是会让人心里不舒坦的。
“那行,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地里一趟,你要是有事直接过来喊我就成。”
“行,叔您慢走,晚点儿我再去您家坐坐。”
周大平要走了,周红也收了话题跟着回去,说实话她聊的还真是意犹未尽,虽然这些年纪小吧,但是在一起说话就是让人觉得舒坦。不过她家小闺女还在大媳妇那看着,还是回去瞅瞅,别想她了,这小闺女还是最爱待在她怀里的。嗯,差不多时间也到点,回去顺便冲点奶粉给她吃吃看,听说这玩意有营养着呢,吃着对小娃子身体好。
“那成,婶子也先走了,待会到点了记得去食堂,婶子给你们留个位置啊。”
“那感情好,多谢婶子了。”
“甭客气甭客气……”
笑着脸将他们夫妻俩送走,邹茜玲他们五个这才有时间规整自己的东西。
其实这些拿出来的行礼基本都用邹茜玲在外头换来的袋子装了起来,这样其他人就不看见里头是什么,以后要往从空间里拿出些什么东西其他人也不会怀疑,毕竟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具体带了什么。
这栋房子是坐北朝南的走向,东屋房间最为宽敞,中间用帘子割一下可以成为两个小房间,西屋次之,隔壁是灶房,泥土石块砌成的农家大土灶,可以放下一口大铁锅,不过大铁锅没了,大炼钢的时候上头来人收了送到公社炼钢去了,少数几个没被送去的都在村里大食堂。
茅厕是专门在旁边围了个小屋子,里面的排泄物早被人挑去地里沤肥,留下个坑,两块模板横在上面,看着就觉得危险,邹茜玲觉得站上去可能需要一定勇气。
前阵子他们在山里生活的时候便秘了好多天,直到盖了茅厕,虽是简易版,却也比这个强多了。
没事,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去刷新下线,这个可以忍的……才怪!
“骨灰,放点水清理一下茅厕,然后晓雪再用草药熏一熏,我带了木材,逗比把它劈成两半再弄一个踏板,上面那个都快散架了。”邹茜玲表示这茅厕不先规整一下不行。
张思乐很自动自觉边吃零食便用‘千里眼’扫视四周环境,给他们放哨,也好好了解一下这村子的大概构造。
邹茜玲还给她塞了纸笔,把大概的模样画一画,像村食堂,水井,河流这些重点标记,这样一目了然。
各司其职之后,她也到屋里去逛逛,看看家具还有哪些能用,不能用的要记下来,晚上过去让顾一辉跟村长提一提,要是同意了就去山上伐木,再让村里能打木具的帮忙造一造。
那床她检查得尤为仔细,毕竟是要睡的地方,万一蛀了坏了那就不能睡,怕晚上掉下来。她其实是个很在意自身安全的人。
好在这床还是不错的,目测没有危险。被婶子们擦洗干净过,看着也不旧,不过还是自己又拿着抹布擦了遍,总共有三张床,每一张都自己亲手过一遍。这大概是一种心里暗示,总是自己亲手弄好了或者极为亲近之人弄好了才成,别人总是不可靠。
她接受别人的好意,但内心从不轻易相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