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也是诛心之事,怎么他说起来,好似没想杀宁安,就是给了她好大恩惠一样。宁安想起周月棠走前那副落寞的样子,简直觉得可笑。
很快,宫里便传出宁安公主和周侍郎退婚的消息。
为了撮合两人,皇后下了不少功夫,如今皇上金口一下,这场婚事便成为泡影。宁安进宫见皇后时,年过三十的女人愁眉苦脸坐在榻上,一看见她,脸上就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宁安知道,那是她这位母后嫌弃自己无法帮太子笼络人心了。好在皇后也不是当真对宁安冷情之人,数落了她几句,便把话题转到别的朝中大臣身上。她给宁安数了好几个人名,宁安听着,竟还有年过半百之人,吓得当即推脱:“母后饶了儿臣吧,儿臣刚刚和侍郎退婚,马上就相看别的郎君,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皇后想想也是,可听她这么说,又来了气,道:“你既然退了婚,就回宫来住。一个未嫁的公主住在宫外,像什么话!”
宁安可不想住在这高墙大院里,想了想,道:“儿臣和侍郎走到这个地步,若是灰溜溜回宫来,定要被姊妹们嘲笑。母后疼惜儿臣,不如让儿臣做个出家做个女冠。”
“胡说!好好的,出家作甚!”皇后吃惊看着女儿。
虽然在本朝,公主出家做宫观女冠的并不在少数,但那大多都是死了丈夫的公主,宁安还这么小,哪能就出家去?
宁安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缠着皇后多说了几句,可皇后坚决不同意。皇后认为她是被周月棠伤到极致,看破红尘才有此想,也不再提让她回宫之事,只让她放宽心,总会有良婿的。
宁安见皇后态度如此决绝,只好作罢。
公主刚退婚时,整个京城沸沸扬扬全在讨论这件事,然而人们总是擅长遗忘的。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公主府也不再成为众人的谈资。
皇后把人送来的时候,宁安正在看太子和杜彦山下棋。杜彦山已经是太子的人,偶尔也会随太子来公主府做客,但对宁安,他一直是不冷不热的。
凉亭内,她观棋不语,正觉无聊,就见府中的管事领着几个人走过来。太子一眼看过去,一排四个挺拔身影,皆是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宁安咳了咳,她如今,可也是有男宠的人了。
太子揶揄:“母后是真怕你看破红尘啊。”
宁安苦笑,转头对管事的道:“把他们都送去苍松院安置。”
管事的走了,太子觑她一眼,道:“宁安,你告诉太子哥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打住。”团扇按在桌上,宁安笑道:“母后时不时就往我府中塞人,已经让妹妹落了个豢养面首的污名,太子哥哥还嫌不够,想为母后助一把力?”
“母后是见你和周……那事之后,就不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心,急的没法了,才出此下策。”太子看她如花一般的面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周月棠真是眼瞎!
“宁安,难道,你当真想要出家当个女道士?”他凑过来,认真问妹妹。
“殿下,您输了。”
兄妹俩转头,棋盘上白子溃败,而执黑子的人背脊挺直,正目光清淡看着他们。这个打断来得很及时,宁安感激的看了杜彦山一眼,对方视线在她脸上一扫,并未停留。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不便留在公主府,早早便告辞离开。
他们一走,偌大的公主府又安静下来,宁安看着那池塘里一丝波澜也没有的水面,心头突然觉得有些寂寥。这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托着杯盏送到她眼前,转头一看,宁安皱了皱眉:“你是?”
面前的男子应该是皇后前不久送来的人之一,然而她实在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
那男子羞涩一笑,垂首道:“在下雾关,方才路过此处,见公主闷闷不乐,便忍不住过来跟公主说说话。唐突公主,是在下失礼了。”
宁安盯着他,这雾关低头时的神情,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有些恍神,情不自禁从他手中接过茶盏,然而不慎手滑,杯盏落地。茶水溅在身上,宁安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郎君已经上前一步,握紧她手查看,一脸关切。
“殿下没事吧?”
低头的模样,更像了。
宁安讷讷的正待开口,忽听亭外釉青的声音雀跃欢喜道:“殿下殿下!您快看谁回来了!”
她脚步顿住,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