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展某离开的动静,我有一点难过,只有一点,展某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他还是个好人,我很能分辨人的情绪好坏,他说话的语气很真挚,他是真的想帮我,而我也是真的想睡他。
我用手指在客店的门板上戳了戳,一戳一个洞,我试了一下手感,在上面写了简短的告辞信,大意就是我不是智障,我要跟着展某,我走了。
展某骑着马,我踏着轻功,他在山林里走,我就躲藏一下,他上了官道,我就近身隐匿,这功法名为如影随形,原理非常简单,利用高速移动的残影扭曲身形隐匿在追踪之人的影子里,要和缩骨功配套使用才能发挥最佳效果,初学者一般只能在夜里对着一个人使用,像我这样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破碎虚空强者,能跟着最灵敏的猎狗在闹市里走几个来回。
展某没有发现不对劲,我跟着他走了三天,那天住客店显然是为了我,因为他根本就不住店,白天骑马赶路,饿了啃几口干粮,晚上不拘走到哪里,靠着马就能睡着。
实在是很好养活了。
展某直到第四天的中午才到了地方,我用如影随行跟着他进了城,原本想跟着瞧瞧他办公务,但半道上我听见了茶馆里有人说书,当时脚步就走不动了。
茶馆里说的是前唐旧事,间或有人提及什么西夏女真,又说我们大宋云云。
难道我没有破碎虚空到了别的世界,而是扭曲了时间界限来到了未来,这个被称为大宋的朝代?
我有有些意外,站在茶馆听了一下午,有些说书人不好讲的,我用眠语术也问清楚了。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慈航静斋,也没有魔门两派六道,大唐亡国了,败给郭荣和他爹,郭荣确实是个英主,奈何死得早儿子小,即便没有慈航静斋,也还是被姓赵的篡夺了江山,等我再想起展某的时候,展某看上去已经办完了公务,准备回程了。
我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继续跟着他。
身在何处对我来说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毕竟我不是很喜欢江湖厮杀,世道太平与否也和我无关,要说从前我还能说自己是为了专注武道,但现在……当真有些无可适从起来了。
我还是决定试试看。
入夜,展某把马栓好,靠在树下吃着今天刚在县城里买的包子,虽然凉透了,但比起他这些天吃的干粮要好得多,我踌躇了一下,伸手理了理枯黄蓬松如稻草的头发,想让它们看上去平顺一点。
我没有再使用如影随形。
我用脚拨了拨地面的泥。
我发出一点呼吸的响动。
展某慢条斯理地吃完包子,还喝了几口水,把水囊放回马鞍边上挂着,这才慢慢地说道:“跟着展某的兄台,可有什么指教?”
我从树后慢慢地挪了出来,有一点害羞,还有一点不安,并且很后悔没在县城里弄一身好看点的衣裳穿过来,事到如今也没有法子了,我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听展某略带着些惊讶地看着我,问道:“是你?姑娘跟着展某来的?姑娘不是……”
“天愚”两个字被他咽了下去,我感觉自己脸颊稍微发热,但看着展某如同星辰般清澈明亮的眼眸,我奇异地被安抚了,想说的话也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展某,你娶妻了没有?”
展某愣住了。
这不过是个开场白,我能看出他还是个在室之身,但也有可能已经定亲,所以表白之前要先问一问。
我又催了一遍:“有没有啊?”
展某终于醒过神来,说道:“没,没有……”
在我热切的眼神下,他似乎觉得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于是干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也没有定亲。”
我很高兴。
然后我听到展某说了一句:“展某……不叫展某,叫做展昭。”